“运气不错。”裴信玉含蓄道。
尽管面带狰狞枭首,秦十二依然能听出她的随意,心下止不住涌现敬仰之情。
更令他敬仰的事还在继续。
“狄府一部分人在望月小筑,就是我来的那里。另一部分人看守狄青皎的尸首,还有一部分在府邸四处寻找凶手。”
首领解释了情况,言语中竟隐含商量之意,“你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裴信玉坦诚道,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包袱。“我想要的已经到手了,只缺时间。”
但打道回府的三人却在假山后与一人狭路相逢。
看清各自的打扮后,双方俱流露出些许意外之色——在场的四人竟不约而同地采取不同手段遮蔽住面容,就连那脚踩厚底木制方头鞋的蓝布长衫也不例外。
不言而喻,两方都是狄府的不速之客。没有任何交谈,裴信玉侧身让路。
蓝布长衫的视线扫过黑衣首领、黑衣人跟枭首面具,微一颔首转身就走。
裴信玉眯了眯眼,飞蝗石掷向蓝布长衫。蓝布长衫猛一转身,极其谨慎地将那飞蝗石扫至一边,冷冷看向裴信玉,用眼神质问她是何意。
裴信玉竖指于唇前,蓝布长衫点了点头,三人顺利出府,天空已隐见繁星点点。
“他会把人引来?”秦十二发问,觉得身上有些冷。他摸了摸胳膊,见着首领凉飕飕的眼神不由一个哆嗦,才意识到裴信玉并不是营里的前辈,顿觉身上的皮肉隐隐作痛。
此时的三人已在松江城内一处“剑”的无人据点里,只点燃一盏昏暗油灯照明。
“我不确定。”裴信玉放下包袱,她倒不介意做场临时教学:“你可注意到那人的打扮?”
“他手上有剑茧,擅剑。听力很好,反应很快。”秦十二回忆刚才的那一幕。回头的那顿打肯定跑不掉,所以他将自己所有判断出来的消息都倒了个干净:“穿的方头鞋洗得干净,但有一定磨损,时常走远路。应当是从远处赶来刺杀狄青皎。”
“衣服呢?”裴信玉笑吟吟道。
“狄府下仆的衣服。”秦十二道,奇怪裴信玉怎么会问这随便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服装。
“衣服尺寸。”首领道,眼神在忽明忽灭的油灯下显得十分晦暗,秦十二那张毫无笑容的脸不由流露出一点苦意。
他决定将之后的所有遭遇抛之脑后,在首领的提示下重新关注起记忆中的衣服。
针脚细密,而且很干净,有一点压痕。如果要说从旁人身上扒下来倒也不是解释不通,但合身,相当合身,更像是从压箱底里翻出来的新衣。
“他是狄府的人?”
秦十二刚想问裴信玉如何得知,却忆及她刚才那句笑吟吟的“不确定”。再一扭头就撞见首领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便知是自己水平不足,不由恹恹。
“他的鞋子太干净,像是最近才洗过的一样。另外初见时他神态很放松,转身离开也毫不犹豫——你试试在狄府里寻一条新的安全路径?”
狄府毕竟是一等侯府,以黑衣首领的眼力和裴信玉的亲至,他们都只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寻出这么一条合适的安全路径。
裴信玉侧身让路表达了善意,就算蓝布长衫警惕他们三人背后偷袭,也应该让他们先走,而非转身离去——所以裴信玉出手了。
“那蓝布长衫是杀狄青皎的人,”秦十二顿了顿,见裴信玉和首领都没提出异议,这才继续说了下去,“他为什么要告密,这反而会增加自身暴露的风险。”
黑衣首领将目光移向秦十二,又转而投向裴信玉,看上去也在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知道呀。”裴信玉的浅笑带上些许哭笑不得,“我怎么会知道这事?我就是试一试而已。”
如果她的推测错了,对方显然也不愿暴露在狄府眼中,事情总是不会闹大,试试又何妨?
秦十二摸了摸鼻子,裴信玉一直以来表现得过于通透聪颖,以至于他下意识忽略了她竟不知道这一情景。
“也不知道是谁要杀狄青皎。”秦十二喃喃,不知是行动过于顺利,又或者裴信玉温柔可亲,他一时竟忘记在一旁沉思的首领。
“背后是谁我不清楚,但如果你问是谁杀害狄青皎的话……”裴信玉答道,“看谁在他死前走,谁在他死后来,那些人里总是有一个凶手的。”
她想起了在下午时的那场打斗。
不管这事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深意,既然是以纨绔胡闹为开端,那便以城西打斗为落幕好了。让一切都变成百姓生活中的谈资笑料,只做生活的闲聊。
“说起来松江还有什么安全的住所?我想换个地方。”裴信玉袖了几本暗账,“客栈不行。 ”
一直沉默的黑衣首领眼神在那账本上转了一圈,向裴信玉扔去密柜的钥匙:“待会让秦十二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