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袍已经晕湿了一片,洁白的衣角也沾了些泥泞,左凝雨笠归还给无花,又从柳贺手中接过伞,遮在了他的头顶。
“这柄伞我自作主张借给你,你可千万别再淋雨啦。”左凝道。
若说左凝有什么地方看上去与石观音有些差别,大抵是那含睇带笑的双眸了。
无花的目光在左凝面上一扫而过,随即微笑道:“快去吧,左姑娘。”
这是他第二次对左凝说这句话,都说事不过三,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等几人将左凝带到了一所院中时,雨已停了。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院子,里头种了好一些翠竹,任盈正在里头练剑。
他的身法极快,但每个动作又同平时所习剑法相差甚远,不像是五岳剑派里的任何一门功夫,剑光闪动,几息之间手中长剑便已削刺在丛丛绿竹之上。
柳贺等人识趣退下,只留左凝有些踌躇的站在一边。
左凝从来没瞧过这样的剑法,而任盈也没让她继续瞧下去,只轻轻一耍,短剑便平平在手中转了两圈,被利落地收回窄袖之中。
“你来做什么?”任盈问道。其实见柳贺等人将左凝带来,他已猜测到了几分,此时心中竟升起了些微希冀。
“你朋友说你病了,我来瞧瞧你。”左凝抬头看向他:“我瞧你精神也挺好的,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
任盈:“....”
但是他心情似乎因这句话差上了几分,就连唇角的三分笑意也收回了。
不等任盈讥讽她两句,左凝又追问道:“令狐师兄,你方才那招叫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
任盈只好先回答她的问题:“这招叫‘月出’。”见左凝似乎很是感兴趣,便问道:“你想学么?”
左凝心中雀跃,欣喜道:“难道你要教我么?”
任盈垂眸道:“倒也不是什么精巧的招式。”他又向左凝演示了一遍,为了让左凝看清一招一式而特地慢了许多。
这招果真犹如弯月隐于云中,将出未出,而转瞬间剑势又变得极快极利,一如月钩破晓穿云,铮铮破风之响不绝,杀机尽现。
左凝学着任盈的模样摆了几个架势,却无论如何都学不出他的风采来。
“这里剑需上提。”
大抵是看不惯左凝的模样,任盈上前一步,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左凝比划了一道,轻声道:“这招蛾眉月出,说的便是静则隐而不发,动则锋芒毕露。”
“那这招名叫月出,取的便是此意了?”
顺着任盈的力道推演了几番,左凝总算有了些模样。
任盈道:“应当如此。”
其实剑招不过前人所传,只需有制敌奇效,谁又管它名字好不好听,有什么含义?
“我听过一首诗,也叫月出,但我记性不好只记得一句,叫什么月出皎兮...”左凝虽不明其意,但也能吟诵两句。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这首诗取自《诗经·陈风》,写的是诗人因倾慕一名女子而思绪恍惚、心神不宁。
任盈岂能不知其意,他心底却涌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此刻正是月出之时,月色清辉洒在左凝的侧脸上,数不清的缠绵思绪都在这月色下若隐若现,左凝在说什么话,他似乎都听不清楚了。
“令狐师兄,咱么还练么。”左凝问道。
任盈这才如梦初醒,他静静看着左凝片刻,眉目间如霜雪初融:“你为什么总叫我令狐师兄,今后别再叫啦。”
他语气也柔软了三分,只待左凝询问他真名,才好如实相告。
左凝不明所以,心中暗自嘀咕:“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于情于理都应喊一声师兄才是,若不喊他师兄而直呼其名,岂不是乱了长幼辈分?”
但见任盈目光灼灼,也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慌乱,又不免想到:“难道他是想要我叫他令狐大哥么?虽说有些亲密了些,但他与我已有过命的交情,叫他一声大哥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处,左凝心中豁然开朗,但心中到底有几分羞怯,便忸怩道了声:“令狐大哥。”
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