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了,肖来到了尤金病房所在的第五层。然而在踏上了走廊的那一瞬间,某种似曾相识的强烈直觉又一次出现在了肖的脑海里。
——安全系统被篡改。
——监视系统受损。
肖猛地抬头,发现护士站里和走廊上都是空无一人,就连在夜晚值班的看护机器人都不见踪影。一种极度的不安从脚底泛了上来,他飞快地跑向了走廊尽头尤金的病房。
尤金病房的自动移门关着,就算肖靠近还是一动不动。肖仔细看了看,发现移门边栏的状态灯是熄灭的状态。虽然移门上有一扇半透明的窗户,但是尤金房间内的灯没有开,根本无法判断内里的状态。
咬了咬牙,肖选择了移门上一个凹陷处作为受力点,将手指扣了进去,生生的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接着他将右手卡入了这道缝隙,左手推着墙,用蛮力将这道门左右掰开了。
移门在他身后再次关上了。一室的黑暗内,尤金似乎正在安睡。
肖刚要松一口气,有什么东西却从他的余光里一闪而过。
侧颈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肖感受到了某种液体被注射进了他的皮肉。他快速地抬起手,自黑暗中捏住了某个人的手臂。然而在他发力之前,有人快速而有力地在他腕上一打,让那只手借力滑脱了出去。细小的动作声之后,那个袭击者似乎带开了距离。
肖看向声音的来处,靠着优于人类的夜视能力看清了盘踞在阴影中的两个人影。
“你们要做什么?”肖警觉地看向这两个人,一边摆出防守的态势,一边小幅地的向后移动着,想要靠近尤金和他床边的传唤铃。
“镇静剂没用,不是人类,换电击。”有人低低的这么说了一声,自黑暗中忽然闪出了一簇电火花,一道人影快速地欺身而至,随后肖的右肋就是一阵剧痛。
对于生化人来说,痛觉是一个拟真用的功能,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实际性能。然而肖诧异地发现,他的关节在突然间瘫软了下去,仿佛瞬间失去了功能。就连他的思考能力都在逐渐凝滞,像是卡壳了一般,变得艰涩而缓慢。
看着肖逐渐地瘫倒在了地上,袭击他的男人直起了身,在他的肘部踢了踢:“没想到带这个出来还真的有用。这年头防着人类还不行,还得防机器。”
像是他同伴的女人靠近了尤金的床边,将一个注射器从尤金的手臂上取了下来:“这边已经够剂量了。帮我把空气泵拿一下。”
“说句实话,科技进展可真是让我们的活儿轻松了不少……操,怎么回事?”男人忍住惊叫的冲动,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下。
无法抬头的生化人僵硬地抬起了一只手,搭上了男人的小腿。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种机器才会发出的,无法辨明的杂音。
——不要碰他。
肖已经无法正常的思考,只能用自己仅剩的能量,组织起单一的动作和念头。
男人抬脚想把那只手踢开,然而在下一秒,伴随着突然的火光和声响,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口突然地炸开了。仅仅是转瞬之间,男人便捂着前胸缓缓地倒下了,只能一边小幅度的抽搐着,一边发出含混不清的喘息声。
“彼得?怎么回事?”女人被这突然的异状打得措手不及,连忙靠近了倒下了的男人,准备检查他的情况。
可就在她经过那个生化人的身边时,伴随着又一阵火光和爆炸声,她的左腕上传来了一阵可怕的剧痛——她腕上的终端竟然在她眼前炸开了,留下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这可怕的痛楚让她不禁跪坐到了地上,滴滴答答的粘腻在瞬间流了她满身满手。
虽然难以置信,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些意外应该和这个生化人有关。她强忍着呼痛的冲动大声喘息着,然后在适应了最尖锐的疼痛之后,以爬跪的方式从这个生化人身边挪开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早已经出乎他们的意料,为了避免上层的报复,她必须要完成任务。
女人在越来越快的喘息中,一边举着血淋淋的左腕,一遍颤抖着用右手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匕首。
然而就在她挣扎着站起来,准备再次靠近刺杀目标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那个本该倒在地上的生化人竟然不知何时爬到了病床边,并将手按向了传唤铃。
女人的浑身都是冷汗,但对着这个场景,她依旧想露出一个冷笑。不管这个生化人怎么努力,这都仅仅是徒劳而已——他们早在进来之前就篡改了这一层的安保系统。
当生化人按下那个按钮时,传唤铃的确没有响。
响的是这一层病房,所有能够想象的警报。
火警的铃声,地震来临前的倒计时警告,各种生命体征仪上的啸叫,病房房门被强制闯入时的警示音——这些声响在同一时间变成了洪流般的合奏,而疯狂闪烁着的指示灯和警示灯如同被点亮了的圣诞树,将原本一片黑暗的病房照得灯火通明。
女人抬头看了看头顶闪个不停的火警灯,心下竟然泛上了一种怪异的平静。她在这几乎致聋的警报声中慢慢地走向了病床,对准昏迷中的尤金的脖颈,用了最大的力气刺了下去。
……然而那柄刀锋最终陷入了一只手的手心。
女人慢慢地侧过头,对上了生化人那双已经失了焦的眼睛。
那只生化人的另一只手,在此时放到了女人的脖子上。
……
在警察和治安官赶到现场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一幕再诡异不过的场景。
病房内雪白的地板被溅射和流淌出的血迹铺了一地,其中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具因为肋骨断裂戳破心脏而死的男性尸体。病床的左侧则是一具被掐断了喉骨的女性尸体,左腕上暴露出来的伤口有着明显的灼伤痕迹。
然而最让人屏息的,是在房间正中央的病床上,一个麦色皮肤的黑发男人正在另一人的怀中安详地睡着。被他倚靠着的男人有着一头染了血的浅金色长发,衣襟和衣袖上沾满了暗红色,抱着怀中男子的左手上是一个被贯穿了的伤口,可以让人一眼看见他金属的骨骼。
明明是一个最血腥不过的命案现场,却因为病床上的两人而出现了一种教堂壁画上才有的圣洁感。
仿佛神子正在他的天使怀里安睡,而为他受难的天使抬起手,在神子的鬓边献上了鲜血所作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