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书亚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昨晚从医院探望尤金回来之后便早早睡下,打定主意要结束最近几天总是迟到早退的模式。然而就在凌晨,同时来自医院和警方的通知惊醒了他,作为尤金的紧急联系人,他被告知有人闯入了尤金的病房,试图刺杀未遂。
这都是什么事?
他心急火燎地赶回了医院,发现尤金原先的病房已经被封锁了起来。通知里说尤金并没有大碍,但是看着那一地的血迹,约书亚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空白了。
尤金又和人动手了吗?他的伤势怎么样?
好在有人及时告知了他尤金现在的所在,在约书亚看到尤金时,对方还在沉沉睡着。纯白色的监护室里,护士和看护机器人把尤金身上沾了些许血迹的病服脱下了,将他推入了一个有着透明护罩的监测仪里。随着监测仪竖起翻转,脏器和骨骼的造影以及一行行表示着体征的数字显示在了屏幕上,表明了尤金安然无恙。
约书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尤金昏睡的样子看起来并不自然。询问了身边的医生之后,对方有些为难地说:“他似乎被打了强效的镇静剂,但是请您放心,我们暂时还未发现药物造成的损伤……”
这个说辞听起来像是指尤金被人下药了一样。约书亚心下一沉,拿出了终端,准备通过警方那边的熟人来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下已经有不少警力驻守在了医院,如果尤金暂时无碍,约书亚更希望自己能出一份力,帮助警方尽早抓获这场刺杀的始作俑者。他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尤金的方向,打算去白塔的治安总署一趟。
他只是随意地一瞥,却正好对上了男人被从监护仪器上抬下的瞬间。在尤金的身体被翻动时,约书亚看到了对方左侧后腰上那个被贯穿了的伤口,和伤口盘踞着的那片皮肤。
那里有一个昭彰的,鲜红色的圆形印记。
身处绿星的普通民众不会知道那个烙印的意义,但是身为女将亲卫的约书亚却能够接触到分外繁杂的信息。
如果他记得没有错,尤金腰后的那个记号,是星际海盗高戈舰下的奴隶烙印。
……然而海盗们没有成系统的体力活计,大部分被打上这个奴隶烙印的人都是舰上的娼/妓。
约书亚的终端投影里已经出现了白塔辖区总治安官的身影,对方现在正在跟约书亚打着招呼,试图唤回他的注意。约书亚怔怔地回应着,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他认识尤金的时候,对方只有十九岁。因为尤金很少提起自己的出身,约书亚只知道尤金是阿尔宁夫人的私生子,但下意识地认为对方大概是被藏在暗处,一路平顺地长大成人的。
阿尔宁夫人原本的出身也是贵族门第,这个烙印,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尤金的身上。
约书亚去往治安总署的路上一直有些恍惚,不曾想过之后他要面对的信息也同样的不可理喻。
——“你是在告诉我,有两个专业的杀手,以侵入医院安保系统为前提,就是为了要杀掉尤金?”约书亚木然地重复着总治安官的结论,“然后就在他们要下手的时候,被肖阻止了?”
“我们还在努力地还原案件的经过,”矮胖的总治安官用手帕擦拭着额上的细汗,“但是根据现在的调查结果,我们认为这是一起策划严密的谋杀……已经死亡的两个刺杀者的DNA经过比对,是有着多起谋杀指控但是成功脱罪的前科犯。根据两人身上所携带的设备和安保系统被篡改的记录来看,他们原本似乎是想制造出意外心脏骤停的假象……”
可怜的治安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接到这么一个案子。案发时值班的护士被支走了,监视报警和门禁系统故障了十二分钟,刺杀者身上还带着强效镇静剂,自动静脉注射器和一个空气泵——如果让他们得手了,就算他们察觉出是凶杀,这大概也是一个很难找到凶手的案子。
可偏偏在刺杀者准备下手的时候,出了一连串的巧合——刺杀目标的恋人生化人正巧赶回来和他们肉搏,两个刺杀者身上携带着的终端同时爆炸了,然后整层病房的警报系统因为故障被一齐触发……
总治安官完全不知道这个卷宗该怎么写,更不要说现在罗斯柴尔德家的次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要替那个险些被害的人向他讨个公道。
“我们现在还在调查受害人的社会关系,来了解凶手的动机……”
约书亚被这一连串的信息冲击到快要麻木,但是现在听对方提到了“动机”两个字,忽然神思一动,脑海里浮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样子。
“我有个猜测,”约书这么说着,从终端里调出了贝诺阿·拉法叶的信息:“你们可以调查一下这个人吗?”
……
白塔治安总署,笔录室。
刚刚由实习生转正的警员苦恼得直抓头发。
原本平顺的值夜被一起谋杀未遂案打破了,并没有什么经验的他被上司叫去给唯一的目击证人和当事人问话。那个人身上沾了不少的血迹,行为和动作看上去有种奇怪的脱节感,仔细看了看,那双无法聚焦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晶格状的纹路。
这个闻讯对象连人类都不是。
看上去有些故障了的生化人似乎丧失了命案发生时的大部分记忆,只记得自己被电击放倒之前的部分。而对于此后发生的一切,他的回答一律只有“我不记得”和“我不知道”。
案发时的监控录像处于不可用的状态,调查问讯也因此陷入了瓶颈。难道下一步是通知生命学会把人带回去,再撬开脑袋查一查吗?警员觉得这个案子似乎要铺得越来越大,心里的焦躁感越发强烈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