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由尤金发起的吻在瞬间改换了两人之间的气氛。肖对于发生的一切依然觉得困惑,却也由衷地有了一种被眷顾的感觉。
——尤金原谅他了,这真好。
被这种氛围鼓励着,肖甚至很自然地开口去问了尤金的心事,尤金也真的告诉了他。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尤金省去了关于守门人的细节,讲女将安排他比赛名单的事简略地说了个大概。末了他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逼我。在她手下的时候,我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他对女将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她是他的恩师,却也见证了他失去一切。尤金没有恨她的理由,到最后却分外地不想提起她,更不想见面。
肖想了想:“如果你只是在下一场把那女孩击伤了呢?你看起来要比她强得多。”
尤金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站在那种地方,只要放下杀心的话,马上就会被人杀了。”
他并不是什么疯狂的亡命徒,每每能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一大原因,就是他从来没有小瞧过任何战斗或对手。他深知一瞬间的恻隐可以让一个人没命,而薇诺娜和他一样,是从几万人的血海里走出来的,他没有真的把她当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所以你要去找那女孩吗?”
“能劝她退出的话,总好过在场上杀了她。”
肖有一瞬间很想说,其实你还有别的选项。但是他很快地打消了那个想法,因为尤金的愿望并没有那么廉价。
——这个男人是真心的想要自己活下来,也已经承受了难以想象的风险和代价。
肖忍住了亲吻尤金嘴唇的冲动,问道:“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去犀牛湾没法一天来回,明晚我大概会住在那里。”
第二天。
尤金站在书房里,打开了放在角落里的古董铁箱,从中取出了一枚军牌。银色的军牌上有一枚牢牢嵌合的芯片,和两行工整地刻着的字。
尤金“守护者”帕尔默 (Eugehe Guardian”Pal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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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军牌放在了夹克的内袋,将箱子再次合上。
——绿星,距离科尔诺瓦六千余公里之外的犀牛湾。
尤金从飞行船上下来已是下午,到达士官学校的时候正好赶在了学员结束操练之前。籍着自己的军牌,尤金能够自由出入曾经的校园。因为已经从约书亚手里得到了信息,他很快就在某个训练场上找到了薇诺娜的身影。
十八岁的少女穿着黑色的士官制服,深棕色的长发梳成了高高的马尾,光洁的额头上满是沁出的汗水。她的站姿笔直,双手握拳,正响亮地向教官报着自己的编号。站在场边的尤金无声地看着她——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薇诺娜舒展开的五官中,一对浓密的眉毛和灼灼有神的眼睛最为显眼,像极了年起时的女将。
等到薇诺娜在夕阳下朝他一步步地走来,尤金的眉毛还因为念旧而微微蹙着,唇角却已经扬了起来,是个非常温柔的微笑。
在尤金介绍自己之前,薇诺娜先开了口:“我记得你。”
尤金怔了怔:“因为角斗?”
“不,从你在学校的时候。”女孩摇了摇头:“你要陪我散步吗?有什么话可以边走边说。”
“好。”
尤金和女孩并肩走着,渐渐远离了人流量大的地方。到了学校边缘的林场,薇诺娜开口道:“你既然来了,是想让我退赛吗?”
尤金看着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我不想杀你。”
“我知道你很强,但你也不用这么看不起我。”薇诺娜笑了:“而且你要是真的忍心动手,也不会特地跑到这里来。”
尤金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有什么非要从角斗中获得的东西。就算你想要向你母亲证明自己,也有别的方式。”
“和我母亲没有关系,我有自己想要达成的愿望,也有为之送命的觉悟。”
“所以你要为了角斗而角斗?”尤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你从小待在这里,更应该知道能活着有多奢侈。”
——他还记得当时得知薇诺娜愿望时的荒谬感,因为那是格外简单却毫无逻辑的一句话——“赢得角斗”。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蔑视生命。”薇诺娜的面色不变,目光却愈发地坚定起来:“我是想在赢得角斗之后,得到接触‘遗产’的机会。”
尤金在毫无防备中听到了这个词,只觉得有人拿着冰锥往他的头顶刺了下去,先是极端的冷,再是极端的疼。强烈的应激反应让他一阵的恶心,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脑后的血管突突地跳着疼。
“……是谁告诉你的?不可能是你的母亲。”尤金的呼吸声重了一些,咬字显得格外用力。
“你要是将军女儿的话,总有人会为了讨好你而告诉你一些秘密。”薇诺娜保持着平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