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把裴老师送走之后又反复思量了半晌,愈发觉得她说的这个办法可行,她自己教养出来的孩子她自己最了解,善儿有天赋,也够刻苦,够勤奋,可在德亚高这种地方优秀的人太多了,拿一等靠的不仅仅是实力,更要看对手是谁,一直压善儿一头的那个宋璟,她也知道,是以社会关怀对象身份入学的孩子,这种家境贫穷的孩子因为没有捷径可走,只能靠自己拼命地往上爬,那股狠劲儿是善儿比不上的。
想让她拿到一等就只能听从裴老师的建议,送她进入这个顶级的补课院接受辅导,但是需要理事长夫人从中搭桥,拜托赵夫人给善儿做推荐人。
这件事毕竟需要叨扰到理事长夫人,徐母不敢擅自行动,怕办岔了事惹徐父不悦,便去书房同他商量,询问他的意见。
徐父坐在椅子上,手里翻着近期的报表,淡淡地问:“高考协调员的情报可靠吗?”
徐母点点头,她对裴老师还是很信任的:“可靠,你也知道的,从善儿上高中开始就是裴老师一直在辅导她,从未出过什么差错,确实把善儿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徐父神情沉着,开口嘱咐:“你也要有自己的判断,再去确认一下情报是否准确,如果确实可靠的话,就去拜访一下理事长夫人吧,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就交给你了。”
徐父答应了,徐母松口气,来之前她还忐忑了半天,害怕徐父不同意,毕竟丈夫和李家的关系很微妙,他自己一直也是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她身为他的妻子自然不能给他添什么麻烦,可另一方面她也不甘心错过送善儿进入这个补课院的机会,现在听到丈夫同意了,面露喜色:“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徐父点点头:“希望善儿下次水平测试的成绩不要我失望。”
徐母笑着,眉眼温柔:“当然,她无条件会拿到一等。”
徐父提醒道:“理事长夫人喜欢收集高端餐具,而且过几天SA有个私人拍卖会,你去参加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收藏的餐具,拍回来,拜访夫人的时候一并送去。”
徐母本身也是一个喜欢收集高端餐具的人,SA的私人拍卖会她也收到了邀请,就算丈夫不说,她也是要去的,只是没想到理事长夫人竟然和她有同样的爱好,顿时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有共同话题就好,方便她讨好。
徐父相信徐母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也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徐母点点头:“好,你先忙。”
说完转身出了书房,顺手带上门。
得到丈夫的支持,她就能放开手脚去做了,现在只需要专心思考怎么打动理事长夫人就好。
宋璟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落日阳光映出橘红色光影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单薄孤寂,他家住在与江南区富人聚集的汉南洞一路之隔的贫民区,和那些高耸林立的精品公寓,奢华高端的别墅区仅仅隔了一条公路,可这条路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人隔成了两个阶层,泾渭分明。
一头不知疾苦,愉快地享受生活,另一头在阴暗的沼泽里拼命挣扎着向上爬,就像他一样。
贫民区这里大多是地下室,屋塔房,火柴盒形状,方方正正狭小的出租屋,他们家就住在半地下室。
在这里地下室也分为不同的等级,根据走下去的时候要走多少节台阶,租金大有不同,向下走的台阶越多,租金越便宜,但也就意味着更暗无天日。
他们家就住在这种租金最便宜的半地下室里,整个窗户只有四分之一是露在地面上的,即使是白天,但如果不开灯的话房间里也像是黑天,阴暗潮湿,到处都是蚊虫,但只要埋起头也能欺骗自己,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麻木的生活,假装幸福,只是一旦下暴雨的话,他的家就会淹没,幸福的假象也像一碰就破的泡沫一样化为乌有。
宋璟回来的时候,宋母正在练习走路的姿势,她即将要去SK财团理事长的家里做佣人,是恩善院的一个护工给她介绍的,宋璟自幼弱听,小学前一直在恩善院接受免费的看护教育,宋母为了照顾他也进入到恩善院做护工,后来等到他戴上助听器能够正常入学,宋母也没有辞职,一直在恩善院工作,恩善院本身就是非盈利的慈善机构,她在那里上班薪水自然也不高,可宋母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她觉得儿子在这里接受了免费的教育,她理所应当要回报。
李家是顶级财阀,对于聘请的佣人要求自然也极高,宋母这个年龄,又没学历,被介绍进去也是做最低等的佣人,负责照顾花草绿植,甚至不被允许进入主厅,但所能拿到的薪水却是在恩善院的两倍不止。
李家的佣人从服装,发型到站姿,走姿全都有统一的要求标准,宋母最近一直在练习这个。
她本身就是个爱侍弄花草的人,即便是在这样破旧不堪,随时可能会被一场暴雨淹没的半地下室里,她也依然养了一盆紫罗兰,放在了最接近阳光的地方,可这里是半地下室,阴暗潮湿,就算放到窗边,能照到的阳光也有限,再怎么精心养护,这盆花也日渐枯萎。
宋璟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宋母一个人抚养他长大,这样贫穷又悲哀的日子里她依然能毫无阴霾地享受生活,愉快地度过每一天,而宋璟不行,他对于这一切都怨恨的要命,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半地下室,想摆脱他现在的命运,所以他逼着自己往上爬,总有一天他要打破这无形的屏障,跨越到另一个阶层,成为人上人。
宋璟放下书包,同母亲打招呼:“我回来了。”
宋母练习的很认真,但毕竟年岁大了,这种要培训的东西也许年轻人能做得很好,她做起来却有些滑稽,明明是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五十多岁,皮肤粗糙,眼角都是皱纹,但一直是笑着的:“我们帅气的儿子回来了。”
“快过来帮妈妈看看,我这个姿势标不标准?”
负责培训的人给宋母录制了视频,让她按照这个视频去练习,要经过考察,合格之后才能入职。
宋璟不赞同她去李家做佣人,声音沉沉地问:“妈,你非要去李家做佣人吗?恩善院的工作不也很好吗,你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恩善院的工作轻松些,还能按时休假,更适合你。”
“不要担心钱的问题,我现在做的两份兼职完全够生活费,学费的话有奖学金,今天发表成绩,我又考了一等,只要下次水平测试我再拿一次一等,就能拿到额度最高的奖学金。”
宋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欣慰地笑着:“我们儿子真优秀,妈妈为你骄傲,你不懂,你现在还小,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考上大学之后还要交很大一笔保证金,将来你还要司法考试接受辅导,这些都要用钱。”
“而且……你的助听器也该换了。”
宋璟只觉得深深的无力,他不想让母亲这么辛苦,更不想让她低声下气地去服侍别人,明明他已经尽力去做好所有的事情了,可为什么还是摆脱不了这样的现状,他皱着眉头:“母亲……”
宋母安抚他:“别担心,我在恩善院工作的时候遇到过先生太太还有少爷们来视察,他们都是好人,性格都很好,从来都不为难人。”
“理事长的小儿子也在德亚高念书,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叫李元。”
李元他怎么可能不认识,整个德亚高都是由SK财团扶持的,长子李梁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按照继承人的那一套严格培养,现在已经跟在理事长身边开始接触SK的核心支柱性产业了,次子却被散养,放纵,这也养成了李元阴晴不定,暴虐嚣张的性格。
他那样的人无论如何也和性格好这个词搭不上边。
也正是因为这样,宋璟才不愿母亲去李家做佣人,即便是侍弄花草,他也觉得很不安,还想再劝说:“妈,助听器的事情你别担心,我再去兼职一份工作很快就能攒够钱了,你别去李家,继续留在恩善院工作,好吗?”
见儿子这般反对,宋母低头陷入沉思,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儿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李家当佣人给你丢人?”
“你放心,我不会让李元少爷知道我们的关系的,而且我只是照顾花草,和他也不会有什么接触,不会给你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