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怀舟慢吞吞地拖着步子缀在钟凌身后，盯着他笔挺的背影出神，但钟凌始终没有再停下来与他讲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老远，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喂，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钟凌道：“去我住的地方。”

“什么？？？”

颜怀舟差点咬了舌头，疑心自己大概是耳朵出了问题。钟凌以为他没有听清楚，便略略停下脚步又重复了一遍：“去我住的地方。”

语气十分平淡，就像这件事原本就理所当然。

颜怀舟狐疑地望着他，总觉得眼前这人不是他所认得的那个钟凌了。

“我说神君，现在可还是大白天的，你为什么要带我去你住的地方？该不会是要把我骗过去毁尸灭迹吧？”

钟凌微微偏过脸来：“怎么，怕了？”

有一缕阳光穿过林间的缝隙，正洒在他英气的侧脸上。

从颜怀舟这个角度看去，钟凌的面庞在斑驳的光影之下被柔和成了一枚上好的羊脂玉，漆黑的瞳仁也好似泛着温暖的水光，正在闪闪发亮。

心跳忽而悄悄地漏了一拍，他只好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去看钟凌的脸，口是心非地梗起脖子：

“我有什么好怕的？”

钟凌沉默片刻，突然闷闷地笑出了声来。

颜怀舟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笑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简直怀疑这人不是被夺舍了，就是得了癔症：“你笑什么？？”

钟凌自知失态，很快便将那笑容收了回去：“没什么。只是要请你去帮个忙，走吧。”

颜怀舟一头雾水，复又低声嘀咕：“你住的地方很远么，我们为什么不御剑？”

但钟凌理也不理，仿佛压根没有听到他说话，他只好跟着钟凌七拐八绕，终于在把腿走断之前到达了一处平平无奇的石台旁边。

钟凌朝着石台念了句口令，自眼前轻轻一点，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台下便渐渐浮现出一个结界的虚影，露出了个一人多高的洞口来。

他对颜怀舟示意：“你来看看。”

其实不等他说，颜怀舟就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他绕着石洞的入口转了两圈，又走进去细细查探了一番，疑道：“的确古怪。”

钟凌果然赞同地望了他一眼：“你也感觉到了？”

颜怀舟站在洞口指了指脚下：“站在此地的时候只觉得石洞内灵气冲天，可进去之后却什么都没有了，普通得过了头。难道这灵气还会跑不成！”

他思虑片刻，“你是不是怀疑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钟凌点点头，道：“我已经在山中发现了三四个这样的地方，这一处是感觉最为强烈的。可惜在这里空耗了许久，却始终都一无所获。”

两人又一同进去搜寻一番，仍旧未曾发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石洞的入口虽然不大，里面却很是宽敞。在紧临着山壁的平地上有些被铺得平平整整的干草——但不管怎么看，都实在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颜怀舟见钟凌轻轻抿着嘴角欲言又止，以为他是因找不到头绪而心中焦虑，便下意识地出言安抚：“你别心急，我们再慢慢留意就是。”

他安慰完，觉得自己十分贴心，满意地坐在了身侧的一块石头上。

谁知屁股还没来得及坐稳，钟凌便清了清嗓子，对他正色道：“其他的事容后再议也无妨。但眼下我们既然要相处一段时日，为了省些麻烦，必须先约法三章。”

“……”

颜怀舟震惊了。

钟凌是怎么将这种话说出口的？？？

他匪夷所思道：“神君大人，麻烦你搞搞清楚好不好？是我来帮你的忙，不是你来帮我。你居然到现在还要对我提一大堆要求？！”

钟凌并不急着反驳，只一脸平静地望着他。

他透过钟凌温和的表象，在那张脸上明明白白的看到了“不听就滚”四个大字。

颜怀舟真心觉得，脑子有病的不是钟凌——而是他自己！

他干瞪了半天眼睛，终于败下阵来，认命的摊开双手：“你说，你说。”

“第一，不可主动招惹是非。”

颜怀舟将脸扬起了来，又重重地低下去，算是点头。

“第二，不可无缘无故杀人。”

颜怀舟又把刚刚的动作做了一遍，算是再次点头。

“第三……”

他动作都摆好了，钟凌却不说了。颜怀舟只好自己追问：“第三什么？”

钟凌紧紧绷着一张脸：“第三我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

颜怀舟哀叹：“我上辈子究竟是欠了你多少？！”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又朝四周打量一了番，最终把目光落向地上的干草上：“那我们就睡在这里？”

钟凌嗯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略有些迟疑道：“一时忘了你爱干净，在这种地方恐怕住不惯。”

颜怀舟自嘲地挑了挑眉毛：“这些年没少在外面风餐露宿，早习惯了。再说了，以前又不是没和你这样睡过。”

话音未落，他突然觉出另一层意思来，不由得脸上发烫，偷偷抬眼去看钟凌的神情。没料到钟凌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一触，又迅速地分开，各自转过了头去。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只留下一片诡异的沉默。

颜怀舟突然发现安静下来以后，他竟然找不到一句多余的话可以同钟凌说。

昔日彼此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亲密热闹不会冷场，哪曾想过也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