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烈沉默了,低头抬脚往前走。
火把被风吹得几乎要淌到手上,火焰像在舞蹈,像在蹦迪,独自的、无声的狂欢。
如虹清清嗓子:“臭德行,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瞥了一眼她,又把视线移到前面。
她笑:“无非就是看片喽。”
他一僵。
她冷哼一声,目光灼灼看向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就看了?”
他刹住脚,无声看着她,脸好像红了,也好像没有。
他动了动嘴,说:“不是。”
又欲盖弥彰加了一句“也不全是”。
她问:“那还能干嘛?”
他又不说话了。
她循循善诱:“打牌,打麻将……”
“听歌。”他接话。
她微微点头,又挑眉:“喜欢‘MUSE’?”
他抿抿唇,没说话。
如虹愣了一秒,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他停下来看她笑,等她笑完了,他木着脸又要往前走。
如虹喊:“你站住!”
他转过脸,带着疑问的样子。
如虹叉腰:“我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怪不得……”
他眼睛发亮,是火把照的,他说:“什么?”
如虹玩味盯着他:“真叫我说啊?”
她微微仰头看他:“冰沙是特意给我买的吧?《闪光少女》是故意唱给我听的吧?还有那天失火,非亲非故,干嘛涉险救我?”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她,不说话。
她笑:“原来你喜欢‘MUSE’啊,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她说:“我不喜欢‘MUSE’。”
如虹微愣。
他神情纯然说:“我只喜欢你。”
如虹呼吸一滞,大脑空白了一秒,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我唯粉啊?”
他换了只手举火把,问:“回去吗?雨大了。”
如虹仰面,细密的雨打在皮肤上,确实大了一点点,她转身往回走。
“你什么时候粉上我的?”她没打算放过他。
他想了想说:“《花·火》时期。”
如虹皱起眉头:“那张专辑主推的是娅娅诶。”
他用鼻音“嗯”了一声,说:“可是你漂亮。”
如虹一听,整个人麻了一下。
哪个女生不喜欢被人夸漂亮呢?
她清楚的感觉到,有喜悦从心里爆炸,瞬间蔓延到每一个细胞深处,可她的嘴却无论如何也扬不起来。
他太实诚了,说夸人的话,也稀松平常,就会令人很不好意思。
如虹哼了一声,刚想说什么,他忽然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如虹一顿:“先走再说。”
周烈把火把扔在地上,用沙子把火埋了起来,三两下火就熄灭了。
他随意拍拍手上的沙,说:“走了,雨要大了。”
他走到电动车旁,用他的衣服擦了擦后座,对她说:“快坐,不然又要湿了。”
她忙上车,他将车子推了两步才跨坐上,说:“坐稳了。”
走到一半,雨确实下大了。
周烈问:“是躲躲还是继续?”
她喊:“废话,别停。”
他说“好”,又把电加到底。
如虹猫腰坐在他身后,想起什么,问:“那把伞,是陈鱼的?”
他把身子坐直了一点:“嗯。”
如虹笑:“怪不得您亲自上门要。”
他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用劲拍了他一下:“喜欢她?”
他又一僵,身子挺的很直很直:“没有。”
“没有你干嘛追着我屁股后面要伞,肯定是小姑娘恋旧,非要那一把吧?”
她对他嗤之以鼻。
他没掌好车把,车子晃了一下,问:“那我也可以问你吗?”
如虹眯起眼想了想:“只能问一个。”
“葬礼上为什么要那么打扮?”
他脱口而出,像是怕她反悔一样。
如虹微愣,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可她没有太犹豫,既然承诺可以答他一个问题,她就不会不坦荡。
“那是我们的约定。”
“嗯?”
“我也有抑郁症。”
如虹永远忘不了,刚确诊那会儿,她一点不难过,反而特别开心。
天知道她有多想确诊,一旦确诊了,她的痛苦就不是无病呻吟了,她的脆弱就不能被称为矫情,她就可以利用那点痛苦去推辞掉一些不喜欢的工作。
当时季惟东恰巧要请她吃午饭,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她想了一路他的反应,可就是没想到,他只是冷冷告诉她:“这件事别告诉别人。”
她不解,简直要哭了,问他为什么。
他说:“别人一旦迁就你,就会影响工作。”
可后来当她得知李缈也有抑郁症的时候,她选择把秘密分享给她。
因为和李缈同病相怜,两个人变得更亲密,她们甚至商量过,如果有一方先走,另一方要怎么送行。
如虹希望李缈穿一条如《倾城之恋》里白流苏的月白蝉翼纱旗袍,到她灵堂唱首歌。
李缈说,我们都喜欢白色,不过你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穿普通白裙,涂个红唇就行,好看。
后来李缈先如虹一步走了,她就履行旧约,那样打扮去见她。
周烈大概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反应过来之后,只想避开她的伤心事,说:“要不我唱歌给你听吧。”
如虹说:“不要。”她讽刺他,“唱歌难听死啦!”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他不管不顾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