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最后的口令会是——真相?不对。事实?不对。谎言,欺骗,阴谋?都不对。
换个方向,爱?不对。信任?不对。重生,永生,死亡?还是不对。
里德尔试了无数个他认为对菲奥娜来说比较有意义的词,都失败了,他不免怀疑起菲奥娜会不会设置的是某个句子或一段话,随即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
她不会给他留下一个找不到钥匙的锁孔。
那么,到底会是什么?
她想对他说什么?
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果然,要猜透菲奥娜的心思,比钻研破解任何魔咒都要难得多。
里德尔盯着手里的盒子沉沉叹气,转而又自嘲地摇头一笑。
偏偏就是这样,才让他越发沉迷,无法脱身。
闭上眼捏了两下鼻根缓解疲劳,里德尔站起来走向露台,准备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他的视线在菲奥娜的房间一扫而过,又跟着遽然停下的脚步倏地收回,落在墙角的衣架上。
那里挂着他拿回来的空鸟笼。
放飞的鸟。
重获的自由。
——“不要为了我变成困兽。”
——“你是自由的。”
怔了两秒,里德尔举起盒子,轻轻地说:“自由。”
“咔。”
盒盖弹开了。
黑色的绒布上,一枚碧绿的,如水滴般通透莹润的宝石戒指静静地躺在那里。戒指算不上精致,指环看起来应该是秘银,除了打磨得很光滑,只能说简朴无华。
里德尔顾不上仔细看,急着拿出扣在盒盖里的纸条展开看。
亲爱的汤姆:
能够看到这封信,说明你还活着,那么顺便告诉你另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如果你是破解了咒文打开的盒子,迎接你的就是一发死咒。你知道的,在德语里,礼物的另一个词意是毒药。
为什么要惊讶?如果你对我的爱只是一场目的不纯的骗局,那么与我一同赴死便是我为你精心安排的代价。你应该可以理解,这并不算有失公道。
不过既然你还活着,那就证明我的某些猜测有错误或偏差,也代表了你的那些蜜语甜言不是包裹了蜜糖的□□,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一个小礼物,当做是一直以来感谢你为我付出的回礼。
它有些寒酸,见谅,毕竟我能给的东西实在有限。
汤姆,我听说过爱的模样,但从来没见过,就像对着灯下的影子,模糊地比照起来,我大概是爱你的,却也不能完全肯定。正如我知道你大概是爱我的一样。
留给你的最后一道考验我看不到结果,所以你的爱于我而言是抛落在掌心里的硬币,悬而未决。不过你曾说我的爱能让你重生,那么我爱不爱你这事,于你来说就像我的死亡,足以盖棺论定。
是或否,都已与我无关。
如何对待,则是你的自由。
遗憾的是灵魂开始溃散,我无法动用能力,否则真正送给你的礼物应当是遗忘。
不管是像漏水的屋顶被时不时地惦念,还是像地毯上的咖啡渍渐渐从记忆中淡去,都不是我想要的。彻底忘记,于我于你,或许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祝你好运。
菲奥娜。
里德尔逐字逐句地看完这封信,他觉得他的心脏就像是不断吹气的气球,吹大到极致快要炸裂的时候,又噗地一下松了气,皱巴巴地缩着。既酸且胀,既痛又木。
他翻来倒去地反复看了数遍,对着纸出了好一会神,才小心地收好,把那枚戒指拿了起来。
镶嵌在指环里的的碧绿宝石是葡萄石,质地很纯净,但比起珍贵的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等来说,只是一种比较次等的廉价宝石。
不过,一些会预言占卜的吉普赛女巫认为,葡萄石具有神秘的力量。
它可以给人带来幸运。
里德尔走到床边,俯身握住菲奥娜的手,黑色的复活石戒指很笨重,松垮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显得死气沉沉。
萨拉查说,这个戒指附有诅咒,会招致不幸。
她想把不幸随着她一起带进坟墓。
却想把幸运留给他。
里德尔用菲奥娜的手把葡萄石的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测量的尺寸,大小正合适。
十指相扣,里德尔贴着菲奥娜的手背吻了吻。
“你才是我的自由。”他声音轻柔。
为了重获自由,不管多久,他都可以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