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弗里的尸体是他的猫头鹰发现的,那只红角枭发了疯一样地冲进大礼堂,用头撞击长桌哀哀鸣叫,羽毛飞进了学生们的餐盘和牛奶杯里,引起了一片狼藉。
邓布利多首先察觉到了不对劲,跟着猫头鹰去了猫头鹰塔,终于找到了被水泡了一夜而面目全非的尸体。随后,埃弗里夫妇匆匆赶来学校确认了尸体的身份,埃弗里夫人哭得数次晕厥,埃弗里先生也因为泪流不止而双目充血。
尤其是在听到亚德利说埃弗里是去猫头鹰塔给他们寄信,就为了讨要他们不愿意给他的东西后,这对中年丧子的可怜父母更是嚎啕得连皮皮鬼都沉默地将头埋进了地板里。
亚德利十分自责,“要是当时我能劝一劝他就好了,或者我该陪他一起去的。”
你去了就要多死一个了。
里德尔摆出了与周围人一致的悲伤表情,拍了拍亚德利的肩膀,宽慰道:“除了命运,没有谁应该为一场无法预料的意外负责。”
吸了吸鼻子,亚德利偷偷觑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菲奥娜,小声说:“你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就算装,也装得难过一点?”
现在不像以前,站在里德尔身边的菲奥娜已经不是一个无人关注的小透明了,要是被大家发现她居然对一个同学的死没有流露出半点伤感,肯定要引来不少非议。
瞥了菲奥娜一眼,里德尔笑笑没说话。他就爱看菲奥娜这幅冷情的寡淡模样,就像是一个精心雕琢的象牙雕像,即便是从罪恶的污泥中捞出来,看上去依旧白腻光洁,无情得动人。
当然,他更爱看到的是她为他而怒,对他微笑的样子,仿佛这座雕像只能由他唤醒。
没来由地,里德尔突然想起了他曾制作的笔记本魂器,持有者对笔记本中的他来说,看起来似乎也是特殊且唯一的,可在魂器看来,那不过是他用来吸取生命力的食物。
对菲奥娜来说,他会不会也算是一个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能量的容器?
这个念头只是闪现了一瞬,里德尔就不再想了。他不是菲奥娜,没有兴趣在这种没什么意义的玄乎问题上探究到底。他只要肯定,他确实在菲奥娜那里占据了无可比拟的地位就行。
亚德利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因为凝聚在学校里的沉重气氛很快就被圣诞节假期带来的欢乐给取代了。
“死亡只对某些人来说是悲剧,在更多的人眼里,那更像是一场狂欢。”制造了一场悲剧的行凶者平淡地说。
看,这个喜怒无常的刽子手同时也是个刁钻的哲学家——而这两个身份的唯一共通之处,大概就是不把死亡当回事,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你说得没错。”里德尔纵容道。
而圣诞节也提醒了里德尔另一件事。
他该怎么解决菲奥娜父母的问题?还是像上次那样按照菲奥娜的意愿清除他们的记忆?这似乎是个绝不会出错的稳妥办法。
但雪地里落寞的表情和远远地注视着那栋房子的孤独背影在里德尔心里反复交错地出现,他无奈地发现,他已经完全无法做到旁观菲奥娜的痛苦并为此感到窃喜。
他希望她能快乐。或者,至少不要悲伤。
如果有一面镜子能照出内心的影像就好了。里德尔不无讽刺地想。他真的很想看看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荒诞滑稽的怪异模样。
假期如约而至,里德尔没有告诉菲奥娜关于她父母的消息,两人在学校里过了一周,等到平安夜的那天,他才带着菲奥娜去了伦敦。
轰炸似乎刚刚告一段落,抬头可以看到各个方向冒出的滚滚浓烟。房屋有的坍塌,有的还算完好,但墙壁上蒙着厚厚的黑灰,积雪的路面坑坑洼洼,肮脏泥泞,空气里满是刺鼻的柏油燃烧融化的味道。
但奇怪的是,街上并不萧条,可以看到步履匆匆神态却很平静的行人,仍在行驶的汽车和公交车,少许还在开着的餐厅酒馆里,客人若无其事地喝酒交谈,服务员从容地工作,在这座弥漫着硝烟的破败城市里,极少见到恐慌与哀痛,所有人似乎都对眼前的疮痍处之淡然。
这样不合情理的景象让菲奥娜流露出了些许诧异,她询问地看向里德尔,“他们为什么没有逃难?”
这个问题里德尔不是很想回答,但他还是向菲奥娜作出了详细的解释,“一开始是有很多人逃往乡下,麻瓜的政府也组织疏散了人群,但有很多人都不愿意走,而且没过多久,离开的人也陆续回来了。现在这里的所有人,在收到空袭警报时躲进地铁站或者自家的地下室里避难,空袭结束了就继续正常地生活。”
第一次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里德尔也觉得不可思议,轰炸开始到结束的那段时间基本上他都待在霍格沃茨,所以他并不曾目睹过这样的现象。直到前段时间他过来伦敦时,才忍不住去深入了解了一下。
“他们认为这并不是国家的战争,士兵的战争,而是属于他们每一个人的战争,即便不能做出实际的行之有效的对抗,只是若无其事地生活在这里,用微笑面对落在身边的炸·弹,也是对敌人的嘲讽和反抗。”
说完,里德尔总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刻薄话,“可能精神上的胜利也是一种值得骄傲的伟大胜利。”
系统:“你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