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微妙的信号,嗅觉灵敏的人都能察觉到这一行为释放的隐晦信息。
里德尔心下哂笑。
布莱克家没有对外宣扬阿尔法德的身体情况,但他后来还是从奥莱恩那里听闻了一些。
阿尔法德生来就带着严重的心脏残缺,幸好他出生在魔法界,魔药稳定了他的病情,然而不幸的是,连魔药也没有办法完全医治这个先天性的疾病。
布莱克家财力丰厚,本来以为他可以一辈子依靠魔药维持正常活动,没想到随着年龄的增加,他的身体的负担也在逐渐加重,魔药的效用开始减弱。
应该正是这次的发病,让圣芒戈的治疗师做出了明确的诊断——他活不过二十岁。
布莱克家向来对家族的传承看得尤为重要,自然不会将所有的筹码押在一颗危卵之上,眼见长子的身体真的没有办法挽救,他们立刻将培养的重心转移到了健康的次子身上。
阿尔法德被放弃了。
里德尔心中一畅。
果然,看到碍眼的人遭遇不幸,就是能让人感到十二分的快意。
在酒吧里消磨了一下午,微醺的里德尔心情略松快了一些,和亚德利返回霍格沃茨城堡。
刚跨入公共休息室,他一眼瞥到了正和克丽安娜吵得面红耳赤的蒂芙尼。
克丽安娜看到了进门的亚德利,气咻咻地瞪了他一眼,又恶狠狠地刮了眼蒂芙尼,转身撩开了女寝门洞的帷幔,并重重地甩在身后。
亚德利埋怨地看向里德尔,里德尔没理会他这看似苦恼实在炫耀的无聊行为,视线在休息室里扫了一圈,轻轻地抬了下眉。
蒂芙尼在,菲奥娜呢?
说起来,她也确实不像刚进霍格沃茨时那样,热衷于推动和围观同学之间肤浅的纠葛争吵了。
所以后来她才会频频对他动手脚?
里德尔自觉明白了菲奥娜的心理。
毕竟在一帮无趣的小孩子里,除了他还有谁能引起她的兴趣?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稍稍舒服了一点。
此时蒂芙尼也看到了里德尔,连忙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冲他甜蜜一笑,走了过来。
“嗨,汤姆。嗯?你喝酒了?其实我想说,你不必太腼腆,如果你来约我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霍格莫德喝杯饮料。”
里德尔温和而不失冷淡道:“如果哪天我找不到伴的话,会考虑的。”
赫克托·福利——蒂芙尼的父亲,已经从魔法部部长这一职位下台了,虽然福利这个姓氏在魔法界还是有些地位,但学院里的人已经不用再顾忌她的父亲而忍受她的卖弄和愚蠢,给她好脸色看。
相比之下,里德尔的态度倒是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礼数完美的疏远,让暗中打量他的一些人对他评价更高。
蒂芙尼涨红了脸,还要说什么,里德尔打断了她,“快到晚餐时间了,或许你可以找你的舍友一起去礼堂用餐。”
“她刚刚被校长叫走了,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蒂芙尼咕哝道。
校长叫她?
里德尔有些诧异。
会是什么事?
酒意在体内发酵,晕沉的感觉上涌,里德尔在回寝室躺着和去找菲奥娜打探发生了什么事之间犹豫了片刻 ,最后还是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休息室,向着校长办公室走去。
在爬到五楼时,他恰好迎面遇到了往下走的菲奥娜和跟她一起的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教授。”里德尔颔首打招呼。
邓布利多匆匆和他点了下头,又转过去和菲奥娜柔声说话。
“别担心,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菲奥娜走在高大的邓布利多身边只能齐到他腰部,被衬得越发瘦小,细伶伶的身体像凋落了所有叶子的枝条,灰发蓬松地堆叠在她的肩头,裹在其中的脸一如头发那样灰白惨淡。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从里德尔脸上扫过,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像以往那样默契的隐秘示意,眼睛空茫得像无风的湖面。
底下隐隐透出来的,是让人心惊的沉沉死气。
里德尔微微怔楞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楼梯上擦肩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麻痹了神经,他的身体先于思考地反身追了下去。
“菲奥娜,”他两三步走到他们旁边,越过邓布利多看着一脸漠然的菲奥娜,轻声问,“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邓布利多略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有什么交情。但他仍然体贴地退后了两步,把空间让给他们。
菲奥娜沉默地注视着里德尔。
周围经过的人都被停留在楼梯上的这个奇怪组合吸引了注意,不断回头看他们,与同伴小声地议论。
里德尔和菲奥娜这时都不在乎旁人的瞩目,定定地四目相对,仿佛楼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过了许久——
“德国扔下来的炸·弹落在了我的家里。”
菲奥娜的声音像烟尘一样轻而细地浮在空气里,似乎也无声无息地钻进了里德尔的肺叶里。
他一怔。
她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沙菲克夫人连同房子被炸成了碎片,她的丈夫失去了两条腿,在圣芒戈昏迷不醒,格迪安运气不错,只没了一只耳朵。”
里德尔不由地往前走了一步。
此时菲奥娜脸上的笑容让他觉得像是一片在风中打着旋飘落的雪花,而他不知道为什么,竟想要伸手接住。
菲奥娜却移开了目光,低头轻轻一叹。
“果然……”自语隐没在了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