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孤儿院,坐在那张硬木椅子上,里德尔的思绪依旧沉浸在刚刚的那段回忆之中。
并不是因为受到了冲击——在他所见过的惨烈场面里,那种闹着玩似的打斗对他来说等同于过家家,根本排不上号。
也不存在对菲奥娜的同情——不说他的身体里根本不存在这种充满人性的情绪,而且,在他看来,同情是一种强者的施舍,只有弱者才需要同情。
他并不觉得菲奥娜是弱者。
他只是在思考几个问题。
第一,在曾经发生过的事实里,埃塞雷德到底死了没有?
原本因为科迪莉亚的话,他认为菲奥娜杀了埃塞雷德,不过从回忆里看,她似乎只是让他昏睡过去。但埃塞雷德倒地的那一下看起来狠狠撞击到了后脑,流血颇多,会不会从而造成了误杀?
第二,尽管菲奥娜没有表现出激烈的情绪,但从她对科迪莉亚的冷酷行为,以及结合亚德利的话来看,她必然曾遭受了过分的对待。那她现在对科迪莉亚到底是什么态度?
她说她没有仇恨和愤怒,所以也没有杀意,那她现在把科迪莉亚锁在家里是出于什么目的?欣赏她的丑态?折磨?报复?
里德尔想了想,总觉得这些理由不符合菲奥娜的行事作风。
第三,回忆里埃塞雷德是因为受到了刺激才挣脱出了菲奥娜的控制,今天他的突然清醒又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第四——
里德尔用手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忍不住冷呵了一声。
他之前还教育菲奥娜要保留底牌,却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还有杀手锏没亮出来。现在想来,怪不得当时她的反应那么微妙。
从回忆里的那一幕来看,她的控制能力不仅可以通过诱导来让人无意识听从,还可以通过命令强行让人服从。
只是后者似乎对她身体有反噬的影响。
想到这里,里德尔不由怀疑起来,这真的就是她的底牌吗?她会不会还有更多的,没有显露出来的东西?
就在他围绕着一系列问题进行疯狂的脑内风暴时,面前的窗户突然发出了轻轻的敲击声。
里德尔猛地回神,室内没有开灯,他戒备地用了荧光闪烁朝窗外看去,愕然发现有一只猫头鹰停在窗外,正用鸟喙不耐烦地啄着玻璃。在它的爪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巫师世界里的猫头鹰拥有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可以不用填写收件地址,只需要知道人名,就能自动根据主人的社交关系确定收件人的身份和位置。
所有巫师,就连驯养猫头鹰的训练师都无法弄清楚这个能力到底是如何作用的,但魔法生物本就各自具备奇妙独特的天赋能力——比如里德尔送给菲奥娜的鲁雪弗。
所以巫师们对其只需要接受,用不着研究。
当然,如果不想被人通过猫头鹰追踪行迹或被不相干的书信打扰,巫师们也可以用驱逐咒、伪装咒或掩藏咒等咒语隐匿自己位置,或者只接受某些特定联系人的猫头鹰。
就像里德尔在作为黑魔王时那样。
但他现在还用不出来这些咒语,所以被猫头鹰找到很正常。
只是都快凌晨了,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寄东西?
亚德利、还有学校里关系处得不错的那几个人的圣诞礼物在昨天早上就送到了——他还没兴趣拆开,打算等开学前一天再看看都是什么。
念头一转,里德尔脸上浮现出笑意。
他起身打开窗户,拿起那个分量不重的小盒子掂了掂,并随手把孤儿院分给他但他没有吃的黑面包放到猫头鹰面前。
猫头鹰颇为人性化地看了黑面包一眼,嫌弃地用翅膀一挥,把黑面包扫下了窗台,然后抖了抖身上薄薄的积雪,叫了一声,振翅飞起,化成白色的雪幕中一个渐渐消失的黑点。
里德尔:“……”
不用印证了,只看这只猫头鹰欠揍的脾气,就知道它主人是谁。
里德尔低头,在绿莹莹的光线下打量手里的小盒子。
包装纸是纯黑色,没有任何花纹,与其说朴素,倒不如说不像是圣诞礼物,更像是装了讣告信。白色的丝绳缠绕中吊了一张小纸片,上面用纤细漂亮的意大利体斜斜地写着他的名字。
Tom M.Riddle.
里德尔盯着这行名字。
他从小就不喜欢汤姆这个名字,“Tom,Did Harry”,他自出生起就不愿意自己成为泯然于众的普通人。
等后来知道了他的麻瓜父亲也叫汤姆·里德尔,他就更厌恶这个和麻瓜一模一样的名字,立刻想了个取代的别名。
而当他知道给他造成重创的“救世主”名叫哈利,哪怕当时他已经刻意遗忘自己的本名许久,都被这种似乎隐隐昭示着宿命感的巧合恶心得想吐。
可现在,看着Tom和Riddle之间的那个M,他忽然起了另一个念头。
他或许不该改名字。
如果他足够伟大,哪怕是汤姆这个名字,也会从指代庸人变为象征传奇——这样改天换地的颠覆,才是他应该去追求的。
“真不可思议,”系统惊奇道,“你竟然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改名行为,就和麻瓜明星出道前起个艺名叫Angela一样傻气得叫人捧腹——当然,不是说你的新目标就比这理智清醒的意思。”
里德尔的大脑封闭术还没有解锁,但他已经完美修炼出了系统垃圾话隔离术,犹如清风过耳般波澜不兴,微笑着拆开了掌心里的礼盒。
他对菲奥娜连夜送过来的礼物的好奇,完全压过了被系统挤兑的不爽。
盒子里的是一个装了液体的玻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