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恤苍生食肉少,还将自己卖他人。
宋小莲笑语盈盈道:“小和尚打哪里来?昨晚可睡得香?”空幻做出那姿态来说:“看你家挂得孝,必是家里有人去了。可否让贫僧尽些法力,帮你念念经。”正中其下怀,那贱人将空幻请入卧室,相搂着坐在床上,胸膛蹭个没完。空幻见那贱人水性上来了,于是问师父师姐之事。她倒直接,一股脑都说了。强拉着要做,空幻将脸一抹,啐骂道:“小**,看老爷是谁?”宋小莲看到一个蘑菇头蛤蟆嘴的怪胎亲她,吓得尖叫一声,抄起菜刀就砍,砍了三十五刀也不顶用。
空幻拿绳子将她绑了,叫大公子写了一张状子。不想惊动了管家,带着百十家丁冲进来,空幻更不费力,掐诀念咒叫声“须菩提”,那伙人便六亲不认,自己人打了起来,打到筋疲力尽时,又都各自捆了起来。
话不多说,众家丁抬着空幻,大公子牵着宋小莲来公堂告状。三通鼓罢,老爷升堂。左右皂吏整齐排列,齐拄水火棍,大喊威武。官老爷还是之前的官老爷,瘦筋筋的,尖嘴猴腮的。不等老爷发问,宋小莲哭着喊着说:“干爹为我做主。”老爷一摔惊堂木,叫空幻跪下。空幻不跪,众衙役举棍来打,都将好棍子打断了也。空幻挥舞拳头道:“当官的,我是原告,你怎么向着被告?你要尝尝老爷的拳头么?”
官老爷道:“本官不管原告被告,谁告得有理向着谁。”空幻叫大公子把状子呈送给官老爷,官老爷看后,问宋小莲:“这状子上说你和你母亲害死宋员外夫妇,伙合奸夫,侵吞其家产,并诬陷给了宋大公子,令其白坐十八年牢。又说你母亲之死是报应加身,意外而亡。而你又诬陷大周高僧唐三宝入狱,最后说你母女二人都是水性烟花之辈,蛇蝎歹毒心肠,万死不能留全尸。”
宋小莲听罢,假惺惺哭的肝肠寸断,她小嘴一动,全是不实之词,她说:“干爹容禀,奴奴小母出身贫贱,得宋员外怜爱,收为二房。嫡母对小母并不容纳,宋员外不在,他母子就对奴奴小母非打即骂。后来生下奴奴,嫡母也是暗中欺辱。奴奴长大些后,更是容不得。后来嫡母害了病,员外也感染了。小母和奴奴床前侍奉汤药,嫡母不喝,说我们要往药里下毒。无奈,把大公子叫了来,没想几天之后,员外嫡母就不行了,直说大公子下毒,临终把家业托付给了小母。此案乃干爹所断,怎会有假?”
老爷道:“是来,这蓝眼怪胎着实可恨,竟然恶人先告状。” 吩咐上刑。空幻喝退衙役,叫出一干证人,都是宋府的婆子奴仆,都指证宋小莲。宋小莲哭道:“干爹,我还要向你申诉,这蓝眼怪胎其实是妖怪,和打死奴奴小母的母象精俱为一伙。他前几天来我家借宿,变作一个俊俏和尚,闯入闺房,欲行下半身之事,是我宁死不从,他才伙合大公子,反咬一口。”
空幻吐她一口,骂一声:“小贱人,你拿刀砍我数十下,该判什么罪?”老爷道:“你身上并不伤痕,怎么砍你来?”空幻骂道:“你这昏官,依你说,我就应该被她砍死,你才定罪哩!”老爷道:“袁空幻,你到底有无实证?本官放了小莲事小,你可要判污蔑之罪。”
空幻略施法术,使个‘还原法’,将她所作所为都呈现大堂,看的人呆若木鸡。缓过神来,如看了一场电影。宋小莲只说:“干爹,此是蓝眼怪胎弄的妖术。” 老爷私心偏向, 放了宋小莲,以污蔑罪控告空幻。惹得空幻魔性大发,血液如油烧的沸腾。仗着手长,一拳打到宋小莲身上,好惨,只见:
一分为二远千离,半上枝头半下棘。
肠肚纷飞流满地,红汁遍染透残夕。
空幻将衙役拳拳打死,又扯住官老爷,大喝一声:“昏官,我师何在?” 老爷吓得尿了一地,结结巴巴说:“半夜走了。”此时魔性飙升,哪里容得?一拳把个脑袋砸碎。把个大公子吓得,吓成个哑巴。空幻因想到自己巢穴遭人毁灭,不由有所迁怒,运神通,把县衙踩成灰尘,荡然无存。有诗为证:
昏官断案昧良心,不把冤情仔细吟。
气炸银猿肝肺腑,怒将衙口踏为尘。
那昏官说唐三宝半夜走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唐三宝、象沙婆被关押在牢。 沙婆突然说:“我们不死了。”长老问故,沙婆道:“我认初天四宝为义父之时,他曾给我一颗夜明珠,被我藏在额头。自古道: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
你看她装疯卖傻,扯着嗓子大喊:“老爷,拉拐子了,打起发喽。”众人并不理睬,只当他疯了。官老爷将近半百,上无父母,下无儿女。中馈乏人,管鲍无交。深夜无眠,权挑灯织衣。耳乍闻牢中犯人说什么拉拐子,打起发的话,心里乐开了花,道声“好事来也”,扔下毛衣,披起行衣,屁颠屁颠,去了牢里。
狱卒见老爷来了,立马挺胸抬头,精神百倍。老爷来至长老处停了下来,沙婆还在喊那些黑话。老爷喝令左右:“打开牢门。”狱卒不敢怠慢,即刻打开牢门请老爷进去。老爷背手踱步,斜眼视僧。见长老蹴在墙角,双手捂进肚皮底下,老爷叫一声“墙下的”。长老立马抬头看他,以备垂询。老爷道:“你是哪来的和尚?为何纵徒行凶?”
长老道:“贫僧乃北龙神洋暨东土大周国奉武王陛下之命,前往南海普济寺拜佛求经者唐三宝是也,因路上饥饿,叫徒弟去化斋吃。化到宋寡妇家,大公子好善,将斋布施了。宋寡妇吝啬之至,追赶出来,途中不慎滑倒,掉入水沟,触石身亡,实与贫僧无干。”
老爷道:“如此说,也不怪你徒,更不该移罪给你。看来此案确有冤情,明日本老爷当再审。”老爷瞪着长老道:“事到如今,你还蹲着干吗?起来呀!”长老平生最是实诚,从不以花语骗人。如今迫于情势,也不得不打了一次诳语,只道:“牢里臭气难闻,心里作呕,肚子有些疼痛,不能站着,蹲着好受些。”官老爷悟出其意,也和他一并蹲下道:“想是水土不服,着凉了,我给你揉揉肚子就好了。”
说罢,把手插进肚皮底下,长老暗里把拳头舒开,官老爷手一拿,是个圆圆的珠子。官老爷暗喜,笼到自己袖子里。起身道:“本老爷手法如何?”长老站起腰来,合掌谢道:“老爷妙手回春,贫僧肚子舒服了。”官老爷道:“出去吧,出去吧。”
长老刚跑出去,又跑进来,问故,长老道:“老爷黄昏时分抓住我师徒二人,又扬言明日要往菜口斩首。如今半夜里又放了我师徒,路上遇着人,岂不疑我师徒越狱,到时候又把我师徒捉住,百姓定个罪上加罪。老爷又是极爱民的,就是想开脱也不能够了。”
老爷笑道:“未雨绸缪,和尚真会算计。看你是个老实的出家人,我便送你一件法宝。”师徒正惊疑未定时,老爷便叫人拿来一把油纸伞。沙婆先捂嘴笑道:“我当是什么瓶呀盖呀的法宝,原来是一把雨伞,要说雨伞是法宝,天下岂不人人都是多宝道君了?”老爷也笑道:“你这个野怪知道什么?老爷的伞不与别人的伞一样,别人的伞无非是遮阳避雨也,老爷的伞可以挡刀避剑,不受人销骨。撑着老爷的伞走路,脖子脑袋都硬三分。所以这伞称做“铁头人”,又号‘小自由天’。
长老接了宝伞,再三拜谢,与沙婆同撑出这是非之地,一路上也有人问,但见了那伞,就都躲得远远的,所以二人平安无事。
没走几步,又被本村里的道士捉了去。这道士自称是护道真人的弟子,呼为小全真。长老道:“先生啊,你我都是苦己利人的修行者,不同于妖魔,为何你也抓贫僧?”小全真道:“你徒弟袁空幻杀害无辜,推了县衙,踏为尘土,你说该你事不该?”长老仰天长啸,泪滴滴道:“佛祖啊,你给贫僧找的是什么徒弟,这般残暴,贫僧实在管不了他。”
话说空幻一路辗转,来到道士门下,问他要人,非但不给,还满口骂人。空幻大怒,只一回合,便灭了那道士。余下三百道童都乞求活命,乃饶了他们。他们为报活命之恩,将宫观改为佛寺,道童们也一个个剃度为僧。
长老被救,却有些埋怨人,一路上喋喋不休,空幻忍了又忍。没奈何,道行不够,没忍住,抛下他向东去了。
长老叹息一回,教沙婆牵骑挑担继续赶路。行至穷山恶水处,长老又饥又渴,叫沙婆化斋取水去了。长老独自匍匐在山岩下纳凉,远远望见来了一位挑水妇人,四五十年纪。长老慌得整理仪容,自山岩跳下来,对着妇人行礼。
妇人放下水,给他盛了一瓢水喝。问道:“长老是哪方人士?怎么独自在这?”长老道:“贫僧乃东土大周国派往南海普济寺求经的和尚,因一路至此,又饥又渴,没奈何,只得在此歇歇。”
妇人道:“可怜,你单身在外怎么连个徒弟也没有?”长老道:“有一个徒弟,他去化斋取水去了。”妇人又道:“到底是没徒弟,他去化斋取水,无人在你身边看着。万一有妖魔鬼怪来害你,你却不死了?”长老舒一口气道:“不瞒女菩萨,贫僧才路过北海峰掌权山,收得一个徒弟。奈何他一路行凶杀人,不服我管,路上说了他几句,气不过,向东去了。”
妇人拿出一个大红仙桃来,双手奉呈道:“唐三宝,你可让他吃了这枚仙桃,他自然就乖乖听话了。”
长老蒙然未悟,不知所措。忽然眼前一阵香风刮起,刮得三宝转身闭目,风停后不见了妇人。只见云上有佛,视之,乃舍利佛也。慌得三宝跪拜不及,口诵南无阿尼陀佛。舍利佛云中告道:“唐三宝,你劫难未消,身边须有人保护。那白猿正是你的徒弟,你要收下他。“
长老道:“弟子谨遵佛旨,只是他弃我而去,不知何处去了。”舍利佛道:“他自会回来寻你,到时候你可叫他吃下那枚大红仙桃。”长老道:“他有些挑食,我替他吃了吧。”舍利佛道:“你不能吃,那大红仙桃乃是如来赐予的一件宝贝,名曰敲心锤,又名敲心咒。今日传授于你,待他不服管教时可念此咒。”长老心里捏了一把汗。舍利佛再三叮嘱,长老谨记。舍利佛隐退这正是:
心魔发作敲心处,从此胸中道义存。
不知袁空幻能回来否?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