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象沙婆向官老爷陈述杀人经过,自古婆子嘴最能闲扯,这象沙婆也不列外。人家让他陈述事实经过,她倒好,把打听来的那些事都嚷嚷遍了。当官的老爷倒也实诚,喊师爷过来悄悄的说:“弄了半天,这大胆的秃毛欺负的是本官的老相好。宋员外的案子还是老爷我判的嘞,真是冤家路窄呀!”师爷笑道:“老爷的致富之道又要来了。”老爷嘿嘿一笑。
老爷怒拍惊堂木道:“自古杀人偿命,无话可说。母象精虽属异类,但不遵人间律令,打杀人命,照样斩首问罪。待其死后,割了象牙,制成美玉,上供当今。唐三宝纵徒行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八百,流放边陲。”
众裨将选好大棍,将长老按在地上要打。长老嘴里不得清净,一个劲的埋怨沙婆,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沙婆见他哭的可怜,挺身而出道:“老爷,别打我师父。他没骨头,不禁打。我是他徒弟,你打我吧!”老爷夸她孝顺,长老谢她救命。
说着沙婆趴在地上,左右出来四个人,各执水火棍。两个拿水火棍夹住沙婆脑袋,以防反抗。两个站在沙婆左右,等待令下。两个公人低头跟沙婆说悄悄话,问她有没有孝心,可以假打。沙婆只说没有,随着老爷一声令下,二公人举起棍来狂打。正打在屁股上,想是把肠胃里面的**之气打通了,只听“砰”一声巨响,如同打雷。乃是沙婆放出一个屁来,大号‘震天崩’。威力十足,将公人的水火棍崩成两截,将六扇门也崩成了废墟。
那老爷、师爷、裨将、兵丁都目瞪口呆,丢了魂一般傻看着。长老一把握住沙婆的耳朵拽起来,指骂道:“贪食的母肥坨,插葱的四脚猪。你做的好事,原本只有一个罪,他打你应该,你如何又拿屁崩他?你那屁好似炸弹一般,又臭又炸,眼见的门窗厅堂都被你屁崩了也,却不是罪上加罪?”
沙婆乐道:“师父十分不晓事,常言道: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再说管天管地,管不着拉屎放屁。”那长老晕晕乎乎的,自寻板凳坐下。
官老爷缓过神来,又以妖僧之名加罪,只不动刑,吩咐兵丁将之打入死牢。牢房里阴暗潮臭,蚊鼠共邻。铁门外有重兵守着,插翅难逃。长老抱着铁门悲怆不已,又跪拜武皇道:“御姐,臣弟无能,有负重托,明日即不复相见,恨肋无双翼,不能面告取经之败,空令皇姐长年引颈,臣弟罪之无穷也。”
又面向西方汍澜细语道:“佛祖,弟子唐三宝自领命以来,日行百里之地,一心指望取得真经。不虞今日灾星骤至,以致有杀身之祸。弟子纵亡,与老死何异?只是不得真经,心实不甘也!愿死而化魂亦趋南海,弟子万幸也!”
长老悲怆半晌,有些累了,正依墙丟盹。沙婆灵机一动,道:“师父,我们不死了。”这正是:
大难临头方知悟,小决使导可无瑕。
人行一处,话分两头。却说袁空幻一心似铁,说怎样便怎样。不是他闯出的祸事绝不承担,眼看着师父师姐被抓。等受够了苦难,他才好立功。
话说袁空幻把行李放马上,他牵着马来到凤帘村里借宿,村里景象一片繁华,但见:
青山耸处,游人尽览。碧水溪流,素女划船。山间楼阁雄视,野麓良田千畹。村民地里劳作,小儿边上拾砖。向下看,万户村庄林木隐,一座宫观冒香烟。百径通百处,随处是竹楼小馆、卖着紫饭糕团。两旁檐下,充斥着日用杂耍,百货地摊。往来名利客,脚步正疾然。来来往往追不断,哪有闲心静赏玩?
空幻行走街上,众人见了,惊吓的四处溃散,都喊“怪胎来了。”转过高坡,路过小巷,看见里头有个大户人家。房檐两头各挑着一块招魂幡,道旁树上尽挂着白旗。空幻牵马敲门,出来一个人失意之人,怎见得失意?有诗为证:
弯腰驼背缓行僵,面带沧桑手带伤。
本是家中称宋主,何期落魄守门房。
话说那人开了门,雪白孝服。撞着空幻,吓个半死。空幻百般致意道:“小施主莫惊,我师父是北龙神洋大周皇帝派往南海普济寺求经的使者唐三宝,我是他二徒弟袁空幻。还有一位师姐,道上和他们走散了。因天晚,特来借宿,烦请小施主通报你家主人一声,方便一二,房钱不差你一分。”
话说此人乃是宋家大公子,遭二娘宋氏迫害,以至于此。大公子道:“前两天有位象头婆来我家化缘,自称象空心象沙婆,莫不是一家子?”空幻道:“正是一家子。”大公子愁容满面道:“你这位象头师姐闯了祸也!”于是就把象沙婆来化缘,二娘宋氏追赶,不慎失足坠亡一事详细陈述。
空幻拽着手道:“大公子莫怕,我此番就是来搭救他们的。还有你十八年来所蒙受的不白之冤,我也一并替你申了。”大公子见他说出自己身份,知道并非常人,由是进去禀报。空幻见慧眼一观,内宅有污垢之气。掐诀一变,变作只苍蝇,你看他变得像不像?有诗为证:
红头黑脑点飞行,不论乌漆不论明。
肆虐威风同老虎,小身大害是苍蝇。
却说大公子入门禀报,宋寡妇之女宋小莲正和那两个招赘之夫做不齿之事。听到敲门,慌问何事?大公子将和尚借宿之事说了,宋小莲有事正忙,只说自主。大公子出来迎空幻,却不见了踪迹。
袁空幻变作苍蝇潜入宋府,里面果然大气,进进出出好几间。自古苍蝇爱臭味,不知不觉就飞到茅厕里去了。里头赶巧有两个婆子蹲着,自古婆子爱絮叨,上茅厕嘴也不闲着。只听左边婆子道:“这宋氏母女忒下流,她娘沦落风尘,宋员外可怜她,纳为二房。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大娘子也贤淑,并不为难。她可好,勾结有妇之夫,谋害宋员外两口子,侵占了宋员外的家产。还在外面霸占了不少田产,不少酒馆、当铺。卧室里,娘两个也不知藏着多少男人。你道她一个下贱娘们有这么大法力?原来是和当官的有‘株林’之义。街面上的人心里清楚,谁都不敢乱谈。哎!可怜大公子受她诬陷,硬是叫我们这些下人做伪证,指责大公子杀害生身父母,白替她娘两个坐了十八年牢。刑满后,在家待做奴仆一般。”
右边的婆子也说:“可不是呢,前几天有个怪和尚化缘,大公子人好心善,把自己省下的一口施舍给和尚。宋寡妇不依不饶,拼命追赶,不小心滑倒掉进臭水沟里丧了命,却是遭了报应。”
左边的婆子又道:“她女儿宋小莲更歹毒。认了当官的为干爹,叫人把化缘的和尚抓进牢里,听说要枭首示众。”右边的婆子又道:“要说这宋小莲小贱人,模样不好,倒会勾搭男人。她娘死了也不带孝,还在房里干那事。要是我也年轻几岁,不比她差哩!”二婆子出了茅厕,自去做事了。
苍蝇又嗡嗡道:“且去看看那小贱人做何勾当?拿了供词,好救师父。”宋小莲的卧室果然离得远、住得高、建得雅。苍蝇飞呀飞,飞到楼阁之上,叮在窗棂上,用爪捅破窗户纸,里面情形大跌眼镜。好似原始野人繁衍,真如猪狗交配。空幻有些廉耻之心,见不得这种事,还回大公子房内。此时夜已深沉,大公子在耳房芦苇炕上正睡得香,空幻进去,捏着鼻子唤醒他,揉揉睡眼一睁开,却又是他。先惊后诧,空幻跺脚恨道:“你那同父异母的妹妹真是少廉寡耻,若不是留着她打官司,早就一拳打成浆糊了。”大公子问:“袁圣僧如何打算?”空幻展开被子睡下道:“不着急,傻大姐下棋 ——见一步走一步。”这一场,正是那:
夜间做客宋家房,罪证查收上大堂。
铁杵沉沉消好意,温情脉脉套娇娘。
鸡叫天亮,大公子第一个起来,却发现旁边睡得人变了样,你看他:
潘安卫玠似光头,粉面娇儿眉眼羞。
不解白衣将手睡,风流倜傥最飘柔。
大公子看的痴了,用手去挑,却被他一把抓住。忙问:“你是谁?”那人道:“是你袁老爷。” 大公子道:“如何变得这般迷人?”空幻道:“不是迷你,是迷小贱人的。”大公子笑呵呵道:“只她们会使美人计,圣僧也能使美男计。”
空幻变了俊男模样,进进出出的假装忙碌。大小奴仆背后指指点点,都说是少奶奶的新欢。宋小莲在楼上妆扮,不经意就看到一位翩翩公子,忙问何人?贴身丫头道:“昨天投宿的和尚,禀告过奶奶,奶奶说自主,大公子便收留了一夜。”宋小莲甩手给了丫头一巴掌,骂道:“说了多少遍了,咱俩没有大公子,只有老乞丐。”丫头泪光点点,又把话重说了一遍。
宋小莲妆扮好,下楼来到耳房,恰迎着俊俏逼人的小和尚。小和尚乃空幻所变,看宋小莲怎生妆扮?是那:
冶容妖艳冶容身,水性杨花水性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