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的衣服……”阮今姝抬头,缓缓微笑,“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丘长泽举着扇子遮住半张脸:“给了银子请老板娘换的,放心,师兄对小孩子不感兴趣。”
阮今姝大怒,还不等她跳起来甩出几道符咒,门外突然被敲响了。
阮今姝只好用眼珠子试图杀死丘长泽。
丘长泽手放在嘴边咳了两下,道:“进来。”
来者让两人意外,竟然是孙秀秀。
孙秀秀没有太多的虚礼,直接点明来意:“奴家想拿回那妖狐的尸骨。”
阮今姝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你打算把它挖出来鞭尸?”
“道长说笑了,”孙秀秀道,“听闻父亲说,我与那妖狐在长秀山相遇,奴家不过是想让它落叶归根罢了。”
阮今姝这回来了兴趣,“我以为你会恨那妖狐,毕竟她杀了你的生母。”
孙秀秀闻言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们连这个也查到了,但转念一想,都是仙家手段,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低头苦笑:“奴家被妖狐带走后,曾想过杀了她。”
孙秀秀陷入泛黄的回忆中。
不止一次,她在送去的茶水里面下毒,但每次,妖狐都安然无恙。直到妖狐像孙长鸣提出,要把她许配西山的一户猎户——那个,曾是为她母亲物色的人家。
她头一次失了理智,拿起了刀,潜入胡黎的房间。
然后,她发现,原来妖怪也会做噩梦。
那是她第二次看见胡黎哭。
而第一次,是她失手杀了她母亲。
后来,她去寺庙还愿时,曾向住持说出这一桩往事。住持长叹了一声佛号,直道痴念。
她才知晓,那狐狸修的是天地正道,虽手染鲜血,但做的皆是惩恶扬善之事,而柔娘是她第一个误杀的人,自此,她的道破了,柔娘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再后来,她为了孙长鸣,彻底抛弃了自己的道。就如同诞下自己的母亲一般,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死死地抓住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直至灭亡。
孙秀秀有时会想,若是那天胡黎并没有赶到,母亲会如何,她又会如何?
但很快,这些痴想都被她相公打断,胡黎说得没错,他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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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秀秀把这些话藏了半辈子,如今一口气说出来,倒是轻松了不少。
阮今姝把困着狐狸尸骨的玉瓶给她,“妖狐作恶多端,杀人无数,怕是要在地下受尽折磨,方可投胎转世,纵然如此,也只能入畜生道……即便将她葬于风水宝地,怕也是于事无补。”
孙秀秀摇摇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阮今姝靠着窗边目送孙秀秀坐上马车,一个转弯便不见了人影,敲了敲桌子,“好了,本姑娘也该上路了,好好看看我那‘未婚夫’。”
丘长泽略微知晓些内情,“既然如此,我就陪你走着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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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次日,阮今姝等从日升等到日上三竿,丘长泽才缓缓出现。
“小姝,闽南之地有妖邪作祟,已经伤亡数十人,我得先去看看情况。”
阮今姝皱眉:“怎会如此,司天没有预警么?”
丘长泽似有些不确定,又或者更像是不可置信:“司天传回来的消息……怕是一夜之间突现,毫无征兆。”
忽然,腰间的传讯玉亮了起来,丘长泽扫了一眼,苦笑:“师兄怕是不能同你走这一趟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需要你时刻操心,尽管去便是了。”
丘长泽又嘱咐了几句,才上路。
阮今姝看着他的背影,大概是用了疾行符,嗖嗖两下就不见了人影。
长如鸦羽的睫毛低垂,颤了颤,看来此事不简单啊——
阮今姝心不在焉地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灵玉,缓缓吐出一口气,待解决完家中的事,就去找师兄吧。
青杏站在马车旁,朝她招手,“小姐——”
阮今姝应了一声,上车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青杏偏头,不解地唤了一声,“小姐,怎么了吗?”
阮今姝伸出手指弹了以下帘子边缘,轻飘飘道,“一只虫子而已。”
接着,便入了车中。
骏马扬起四蹄,嘶鸣一声,只留下一地尘土。
许久,马车方才停留的树林缓缓走出一人。
灰袍白须,不就是孙长鸣请来的老道,还能是谁?
他望着地上车轮留下的轨迹,冷笑一声,腰间的鬼幡腾空,嘴里念念有词。
如阮今姝所说,他修的的确是鬼道,但区区一个县令如何请得动他,而自己应邀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探探那小丫头片子的虚实而已。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几个呼吸间,咒语已成,一青面獠牙的鬼将自黄幡中出现,几道血色符文加身,竟然让它有了白日显形的能力。
“去!”老道大呵!
鬼将青白的眼皮猛地掀开,下一刻,血肉四溅!
老道不可置信地望着贯穿胸膛的那只手……他养了那么多年……
“为、为什么……”
鬼将缓缓地收回手,恶劣地用还挂着血肉的那只手拍了拍老道的脸,“鬼王娶亲——阻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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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某府邸。
白衣男子放下手中的狼毫,摆在面前的是一副上好的丹青,只是其上却画着恶鬼无数,稚子藏于河流,屏着息躲避着岸上巡视的恶鬼,殊不知水草底下,一只眼睛在看着它。
——五川河流并行,乃是闽南才有的地貌。
“拿去烧了。”
男子弯了弯唇,似乎做了一件令人愉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