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晚柠最终并没听到江庹给穆希言的汇报,穆希言使了个眼色,舒晚柠便被他的马车给送走。
看着熟悉的街景,熟悉的乡音,舒晚柠很是感慨:好像自己就没离开过,京城还是那个京城,既没惊喜,也没惊吓。
一潭死水罢了。
王越站在街口接她。
才一个多月没见,又长胖不少。
横胖的身材将一声春裳裹得紧紧的,肚子处的鼓起,几乎和怀孕五六月的妇人相差无几。
不能这么任他下去,不然即使考上,这副身材也会让人嗤笑。
王越见到马车上的太子府标记,丝毫都没觉得吃惊。
舒晚柠不免一愣,想到有表哥,还有穆希言也可能会提前来通知,她便也没问他什么。
姐弟俩好像很有默契似的,舒晚柠没问家里怎么样,娘亲身体是否还好之类的话。
王越更是只说了一句:姐回来了?
这种并不算亲近的亲情,舒晚柠已经习惯,她甚至觉得,出去十年八载,弟弟对自己的态度也是如此。
当下,不过都是捆绑在一起的亲情罢了,家里需要她撑起,她也需要靠在家里活着。
跨进门槛,王许氏在前堂门口往外张望,望着自己的娘,舒晚柠还是眼眶微热,颤声叫了声,“娘···”
王许氏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弟弟肯定是没那个心去周到照顾的,显然,这都是表哥的功劳。
她不禁问,“表哥···?”
“表哥上值还未回,他说了,下了值便会尽早回来。”
舒晚柠见王越瞧她的眼神,觉得他好像把自己的意思弄错了,想要解释一番,可想到跟他解释什么呢?
解释,他和娘亲肯定也是站在表哥那一边的。
回到自己还算熟悉的小屋,红杏和青桔正在房门前恭候着,依然是一红一绿,显眼的很。
“大小姐回来啦?”两人上前,亲昵中透着疏离,舒晚柠点头微笑,应声进去。
望着还算熟悉的房间,雕花床,红木案桌上还放在她临走前没还原的盘算和账册,她知道,什么都没变。
“给我备水,我先好好沐浴一次。”
“叶公子已经吩咐过,小姐到净室便是,奴婢马上弄来。”
见她们提到表哥,舒晚柠的笑,僵了一僵,却没再说什么,脱了外裳,走进净室。
她环顾不大的净室,却发现,自她走后,居然还重新修整一番,墙角那处原来放衣裳的矮榻,换成了一个大的红木的,便连浴桶也换成了黑檀木的,一进来便闻见一股淡淡的檀香。
这····?
凭她在太子府的一段经历,她知道,这些东西十分讲究,王家的底子,她是最清楚的,哪有闲钱换置这些?
这还只是她这屋,还不知道王越房里和娘亲房里是不是也这般?
不行,得要好好问清楚。
那些余钱,可不能这般挥霍,不然,过不了一两年,便又要回到穷家小户。
心里有事,沐浴也变得了无生趣。
换了身在家常穿的浅紫色衣裙,舒晚柠便去找娘亲王许氏。
哪知问下来,她心内更加的烦躁不安。
“我和你弟弟房里什么都没变,还是老样子,家里的银钱也就那么多,你不在,哪敢随意挥霍?你那处,都是太子谴人归置的,这些,你表哥也知道。”
“我不在,你们怎可随意接受呢?”
“他是太子,岂能拒绝?是要杀头的。”王许氏的惊惧,让舒晚柠顿时明白:自己居然拒绝过那么多,可穆希言一次都没拿权势逼她。
可别人,就不一定能够得到这些尊重,只有服从。
包括她的家人。
这个迟来的认知,让她有些惶惶然,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的任性和无所顾忌。
以前的唯唯诺诺,竟然好久都没有过。
叶知秋下值后,是穿着朝服来的,可见是何等焦急。
舒晚柠明白,却也不去点破。
摒退所有人,给他倒了一盏茶,清浅的香气顺着细细的茶壶嘴,往外漫溢,两人看着浅浅的白汽,在彼此脸前挥散,转瞬不见。
叶知秋轻点案几,很有意味地说道,“表妹这次回来,兴许就再不会走,我没说错吧?”
“表哥果真料事如神。如果,我去年年初接受你的帮助,逃到四海八荒,即使想回,也回不了吧?”
叶知秋眼神微动,顾左右而言他,“···太子在其中,操纵不少啊,比我预料回来的时间早。”说罢,埋首。静静理着宽袍的袖子,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
“命运如此罢了,表哥,我认命。”舒晚柠端起茶盏,一口饮下。
“那表妹,你与我···?”
舒晚柠冷眼瞥过,把玩茶盏,“表哥,这事就休要提,影响到你我兄妹之情,可不划算。”
“那你与太子···?”
这一次,舒晚柠再次垂眸,不去看他。手掌上捏着的茶盏,温热到冰凉,她都没接话。
叶知秋哂笑,“我懂了,表妹还是想要攀上那太子府那高枝。”
放下茶盏,舒晚柠直视着他,严肃且认真,一字一字往外嘣,“并不···我现在只想找户门当户对的人家而已。”
“可表妹你···”
“我非完璧,即便找个鳏夫,我也认了。表哥认识人多,表妹这件事,我希望表哥不要拒绝帮忙。”说罢,在他面前,行了个正正规规的礼。
叶知秋手里的茶盏,歪了一歪,茶水滴落地上,瞬间泅成水圈。
好半天,叶知秋一直盯住她的发旋,正好,一缕光在那掠过,形成的光圈,倏忽不见。他才回神,“你···也罢。”把茶盏放至矮几,“我得不到,太子也没得到,我认。看来你这想法,由来已久,我也不勉强,在我成亲前,我定给表妹谋一户好人家。”
“谢过表哥,晚柠记得表哥这个大人情。”
叶知秋释然苦笑,站起身来,“你早做准备吧,按照你的样貌,我只怕我一把消息放出去,便会有合适的人来相看。”
“那是最好不过,表哥辛苦。”
终究,自己还是败给自己。那些属于太子给的任性,也该远离。
一声轻喟,隐入眉梢。
······
白驹过隙,飞云冉冉,夕阳黯淡。
满城的桃花,仿似在一场春雨后,便全都开放。
望着自家小院里为数不多的两棵桃花和一棵梨花,舒晚柠便想到太子府那成片的桃梨林。
小白爱在树下刨坑,她便不厌其烦地在树下替它还原,唯恐它刨的坑太深,把树弄倒。
小白,该长的很大了吧?
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到底是谁养的它,真真是把精力全都应付在怎么逃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