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晚柠见他这般,瞬间明白。
她猝然跪倒在地,拖住穆希言正要往前走的腿,“殿下,救救他!求你···”
始终一言不发的穆希言,宽袖中蜷缩的手,瞬间展开,他把她一下拽起来,死死箍在怀里。
他不允许她跪,还是为了一个早该死掉的人来跪。
他脸色铁青,好久未曾有过的愤怒让他迷了眼,平常轻柔舒缓的嗓音,此刻变得尖锐凌厉,“吉祥,治!赶紧,别让他死了!其他人等,全都押到魏郡府衙!孤要好好审一审。”
舒晚柠无力地垂着手,手掌上,还有余清秋的血迹,一点点地往下滴,滴到地上,泅成一个小血窝,转瞬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结成灰团。
这一幕,何其相似?便连伤口的位置,几乎一样:右手臂、背后。
都是为了救她,只是换了地点,换了人。
如果自己不掺和,兴许余清秋不会这般不管不顾。
如果不是自己,兴许他会完美避开,不会遇到对手,也不会再次被太子抓到。
恍恍惚惚中,舒晚柠看到余清秋被侍卫们架着,吉祥在后面拿着木匣子跟着,钻进了院内的一间房。
穆希言自始至终,一句和她说的话都没有。
甚至,他除了说了那几句话之外,有人过来请示,他都惜字如金,只是说了几个:\"嗯,行,好,就这么办。\"
浑身上下,全都脏兮兮的,洗净的头发上,再次沾染了灰,甚至还有血。
“去那温泉泡泡,我跟老板说好了,谁也不会过来。”
失魂落魄的舒晚柠,被他牵着,往那处泉眼而去。
她感觉太冷,兴许,泡了温泉,也就好了。
她顾不上脱衣裳,在见到冒着白汽的泉眼后,一下子跳了进去。
她要让这热滚滚的泉水,让她清醒,使她回神。
她想,本以为自己本事不小,哪知,几场打斗下来,不是你伤,便是他伤。
外面世道险恶,她有什么能耐呢?
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双手抱住膝盖,她坐在那里,披垂的头发,几乎盖住她整张脸。
她并没哭,也没往身上浇水,她就这么坐着,如老僧入定,似童子坐禅。
她想,她该回家了,家里没有打打杀杀,也没有风餐露宿。
寻一户人家,把自己还是嫁了吧。
“来,好好洗洗。”一张帕子过来,里面裹着一块桂花香味的胰子。
“我给你望风,没人敢过来。”
舒晚柠也懒得抬头瞧,黑灯瞎火的,她还穿着衣裳,能被人瞧去多少呢?
她并不在意。
此刻她只是想要这温泉的水,包裹住她,给她增加一点活力而已。
半响时辰已过。
穆希言的愤怒,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消弭。
他远远地望了眼已经起来的舒晚柠,瞧她还在滴水的身子,脚步踉跄,一步一步往房里去。
他想要跟上去,可半抬好几次的腿,最终还是落在原地。
他不想让她此刻心生厌恶。
吩咐了看守的侍卫几句,他转身朝二楼而去。
他知道,今晚的舒晚柠,需要好好静一静。
明日,兴许她就会跟他走。
或者,还会执拗地选择去某个地方。
随她,都随她。
不到黄河心不死,她的固执,不是他再痴缠几次,说上一些甜言蜜语就会回头的。
他知道,计谋好像成功了一半,又好像,失败了。
一切,都只能等明日,姐姐的态度,便是一切。
他在等待,在忐忑不安中等待。
那些人,也是他派来的人,他只是不想多给余清秋时间,他要尽快看到结果。
所以,他故意让余响暂时不跟,他故意让余响暴露舒晚柠的位置给余清秋。
他要看他到底会怎样做,怎么说。
可不知余清秋对舒晚柠说了什么,她的态度忽然转变。
他要了解清楚,哪怕当时,他只想给他一刀,可他知道,当时的情形,他不能那么做。
看到她和他毅然和他站在一起战斗;看到他们配合的默契;看到他被刺伤后还说着那样的话;看到她跪倒在地的一瞬间,他知道:余清秋暂时还不能死。
不然,这个结,会永远横亘在他和姐姐之间,一辈子。
他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