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稍微好些的客栈,都会在自家开辟出前院或者后院之类的场所,一来经营差别化,提高房间身价,二来可以借此招揽到更高端的房客。
这家客栈的后院,不仅栽种着不少当地的特色植物,还会应景似的弄上一些时令花草。
先前,舒晚柠已经把这院里所有的菊花全都瞧了一遍,没找到太子府里有的绿色菊花。
而现在,叶知秋说这院里有一盆更稀奇的,叫做昙花。
舒晚柠只是听过,并没见过,反正现在闲暇无事,见识见识,也无可厚非。
“叶公子见多识广,小女佩服的很,可这花现在还只是叶子,真的会开出花吗?”
“舒姑娘信我,晚间时分,它一定会开。”叶知秋让仆人端来两盏茶,两人就坐在凉亭下,一边喝茶一边等花开。
舒晚柠望着并不高深的院墙,隐在暗处的月洞门上攀援的凌霄花,现在只剩虬团盘踞的树藤,像动物的怪爪一般,阴森吓人。
她不禁轻轻喟叹一声,“凌霄花春天开起来真的好看。可惜现在成了这般。”
“舒姑娘勿要太悲观,到了明年,还会开的更好,现在养精蓄锐而已。”
“嗯,也是···”
相对无言,只有楼内偶尔传来喧嚣,让凄冷的夜,有了些许生机。
无话找话,叶知秋沉声顿言,“舒姑娘和太子的事···”
“其实没什么的。”埋头,扯起一根杂草,舒晚柠将嫩根,放进嘴里咀嚼,青草淡淡的甜味,掩藏太多情绪。
“能懂,缺少母爱罢了。”
舒晚柠侧脸瞥过,凄然寡淡,“也是可怜人而已。”
“只是舒姑娘,可惜了···”
“······”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正面谈起,也是有人第一次站在她这边考虑,舒晚柠深吸口气,“叶公子真是好人。”
“前几日,那推你下水的人,其实是太子自己派人安排的。”叶知秋侧眼看她脸色,见她波澜无波,他继续道,“太子对你真是用情至深,只是,方法不对。”
“还有你继父王新的官职调动,都是太子暗中操作。”
舒晚柠秀眉深蹙,“叶公子···”
“我只是想对你说点实话而已。”
“谢谢你···”舒晚柠将手中握着的一株野草茎,瞬间在指尖成为泥水,捏碎最后一点,她望向天上,眉眼幽愤,“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花萼渐渐打开,剑状叶子,一点点伸展,白色的花点,渐次绽开。
淡淡的花香,萦绕鼻息间,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看昙花一点点开放,又一点点收缩花蕊,两人在最后关闭的一叶花瓣下,同时大力吸气,想要挽留住最后的那抹香味。
“哈哈···很好闻,是不是?舒姑娘?”
“嗯,感觉像在梦里。”
兴奋的高声,惊走后院树上停歇的鸟雀,掠过院墙,停歇在院外更大更高的树杈之上。
“下次见面时,叫我知秋就好。”
“嗯,唤我晚柠便是。”
·
两人分开时,楼上一侧的窗口下,穆希言紧绷的脸,几乎快要炸开。
晚柠笑了,笑得甜极,就像在东山寺时,她对娟儿的那种笑,恬静淡和,让人迷醉。
这种笑,他有多久没见过?
好像,自从进了太子府,她便不再这般笑。
胸口像被硬生生塞了坨棉花,可以感觉到在呼吸,可又不畅快,轻点桌面的指节,渐渐杂乱,一声逐次响过另一声。
正在这时,吉祥端药进来。
“殿下,请喝药。”
“不喝!”使劲一推,药汁洒落吉祥在浅灰色的长袍上,留下斑斑褐点。
吉祥轻叹一声,悄然退下。
在门口,看到舒晚柠,他故意多停留片刻。
“再去煎一碗,我来。”
“好的,谢过舒姑娘。”
抬脚进屋,穆希言周身佞气,并未有丝毫消散。
可在她抬眸凝视间,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渐渐放缓,缄默顷刻,走到她面前,“姐姐去哪儿了,阿丑难过。”
“在院子里看了会花而已。”睇了眼地上,“我去叫小满过来打扫。”
“不要,阿丑要姐姐陪着。”准备环抱的双臂,在舒晚柠的冷眼中,改成了拉她手腕。
“去坐着,阿丑脸色不好,姐姐来给你按摩,等吉祥的汤药来。”
“嗯,姐姐辛苦。”
他的额头很宽,也很平,舒晚柠微凉的指掌,在他温热的额间和两侧,缓缓按过,他发间那熟悉的小苍兰和艾草混合香味,一丝丝地浸入到舒晚柠鼻翼间。
想起刚才在院中和叶知秋同时吸气的模样,她手指轻颤,微顿片刻后,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按着。
“姐姐,我脖颈好酸。”
“嗯,阿丑乖乖坐着就好,莫要用多了心思。有些事,做过后想要弥补都不可能,伤了人心,便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