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哥哥?”
看到前方骑着高头大马,帮忙制住自己这辆马车的熟悉男子,时倾的神情不由有些怔愣,她直勾勾地看着跟前的人呐呐出言。
听到时倾的声音,正背对着她,身姿伟岸高大的年轻男子,不由地身子僵了僵。
“郡主。”
顿了小半晌,对方才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她极其熟悉的俊朗温和的面容来,瞬间利落翻身下马,恭敬地称呼时倾。
江昇是被信阳侯亦即时倾的父亲收养来的孤儿,当年在信阳侯府里也算是半个主子那般,被信阳侯几乎当作半子养大的。
幼时经常陪着时倾玩耍,如影随形,她在心里也把他当作了半个亲兄长般亲近。
江昇还是跟在信阳侯府时那般,幼时就一直喊她小姐,在时倾得封郡主后就习惯性地唤她“郡主”。
明明自己不单纯地只是信阳侯府的下人。
就算是如今掌管着皇宫内无数禁军,做了殿前司都指挥使,得了皇恩,常伴皇帝左右,江昇还是习惯性以卑微的姿态面对时倾。
像是她一直以来最忠诚的护卫。
沉默寡言。
却是忠心耿耿。
垂眉敛目,以低微的姿态跟随在她的身后,把一腔赤诚、孤勇都送与了她。
他前世一直都是这般的。
打从嫁进平西侯府之后,时倾就因为要避嫌,怕秦敖会误会,一直疏远着江昇,就连幼时就亲昵喊来的“昇哥哥”都不愿再叫他了。
有时迎面碰着了,也只是疏离地朝他点点头,淡漠地喊他一声“江大人”。
江昇得知也只是苦涩地笑笑,没有丝毫责备时倾的意思,待她一如既往地温和宽容。
就像是幼时一直陪着小时倾长大的那位温柔的大哥哥那般。
如今想来,可真是够讽刺的。
曾经的时倾脑子里被浆糊糊住了,看不清楚前路,不由自主般地干了这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蠢事,自我感动地为自己与秦敖的婚姻献祭,到了最后却只得了个惨淡收场。
虽说这一切都不是自然发生的,也总是让人难以释怀。
时倾的心里总是还有些不甘的。
是对自己,也是对她在乎的那些人,即使知道这一切终究都是虚妄的泡沫碎子,仍旧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返程的路途。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时倾负了他,虽说这都是她上辈子出嫁前的事了。
只不过,这辈子时倾也不会跟前世那般,再故意避着江昇、疏远他了就是。
“江大人。”
“今日可真是凑巧了,竟是在这处碰着了您。”
时倾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怔愣的神色顷刻间消失不见,反倒言笑晏晏地与江昇打起了招呼。
似是他们从未有过半点隔阂那般。
可江昇听着时倾客套有礼的那声“江大人”,心里苦涩不已,差点以为对方刚才那句呢喃出声的“昇哥哥”是自己的幻听。
……他们终究还是不能回到从前那般简单、纯粹的时候了。
江昇也许久未见过时倾了,更别说像是今日这般近距离地说话,一时之间,他的脑子里都是混混沌沌的,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才好。
脑子里一片空白,面上倒是一派沉静自持的。
根本瞧不出来江昇心里不由升起的紧张。
没等江昇出言,时倾就自顾笑着再次对他出言了,“江大人今日可是休沐?若不然的话,怎会有闲心来这处游玩?”
时倾的眼神饱含着打趣、调侃。
起初江昇还不明其意,听到时倾的话时,那双沉静温柔的眼眸里都还有些迷糊。
直至看到时倾下巴轻抬、眼神瞥向的地方,正是附近不远处的教坊胡同——本朝官员们例来最爱消遣、寻开心的地方。
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时倾她误会了自己。
只不过,江昇又不能把自己这次出行的真实目的告诉她,只能硬梆梆地回了句:“……不是,我是陪着皇……友人过来这处茶楼吃茶、听曲子的。”
“哦?那倒真是正巧了,本夫人今日也是约了闺中好友到茶楼里相会的,襄阳王府的世子妃,江大人也是认识的。”
苏意打小就跟时倾要好,也是经常会来信阳侯府,江昇自然是认识她的。
不过这下被时倾误会了自己是到教坊寻开心,他就觉得周身不自在,可是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对方才会真的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