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小楼的一间内室里,平乐公主斜倚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一名画师站在她对面,正拿着画笔在纸上细细描摹她的模样。
没过多久,终于画完最后一笔,画师在案台上将笔放下,恭敬地退到旁边,石嬷嬷走了过来,将画卷拿起后扫了一眼,看了看那位画师。
“公主。”
平乐公主听到声音,回过神来,见石嬷嬷拿着画卷站在跟前,才知道已经画完了。
此时看石嬷嬷古板的脸上居然带着笑意,她讶异道:“怎么了?”
石嬷嬷双手将画卷奉到她面前,平乐公主好奇地展开看了一眼,也笑道:“画师将本宫画成了十几年前的模样,让本宫是赏是罚呢?”
画师忐忑地躬着腰,不敢搭话。
平乐公主点了点头,石嬷嬷便让画师退下,自有人带着他去领赏。
端详画卷良久,公主忽然开口问道:“嬷嬷,你看本宫现在的模样,与从前有何差别?”
石嬷嬷答道:“公主人美心善,容颜更甚从前。”
“哈哈哈……”
平乐公主忽然放声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都流出来了,石嬷嬷静立一旁,没有说话。
她笑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来,拿着帕子擦眼泪,“嬷嬷如今也会编瞎话哄我了。”
石嬷嬷:“公主心里苦,老奴明白。”
平乐公主不笑了,冷然道:“那么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我苦什么?”
她抬手抚上画卷中人的面容,画师技法娴熟,看着现在的她,竟也能将她年轻时的模样描绘得丝毫不差,让她想起了多年以前的日子。
“那时候,皇后姐姐也还在的……”她喃喃自语,“若我死后能见着她,一定丑得她都不敢认我了。”
因为她的心已丑陋。
石嬷嬷张了张嘴,又闭紧。
等平复好情绪,她走回塌边坐下,拿起茶盏慢慢喝着,问道:“听说遣过去的御医又被回绝了。”
“是的,公主。”
“你猜这位木大人到底什么意思?当初来请本宫帮忙,还以为他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可现在看来,他对她的态度又让人捉摸不定。这么年轻就城府颇深,难怪能坐上首辅之位。”
本以为是掌握了他的弱点,可据跟着的人回禀,木珩和傅离离后来并没有任何交集,似乎转眼间就将她忘了个干净。
莫非之前不过是年少意气,一时冲动地用他身份来解除傅离离的困境而已?
不管如何,两人终是有了牵扯,平乐公主担心的还有其他事:“嬷嬷,她若是将从前之事说给万言阁以求庇护,我们应当如何?”
她一直怀疑,傅离离那时说不记得了是假的,现在御医又无法进入侯府,不能将情况打听清楚。
石嬷嬷道:“公主忘了,她可还有命门在我们手中。若是她记得之前的事,到了发作时,她自然会知道厉害,定会乖乖来找公主拿解药。若是她不记得,时间一到也会毒发,倒省了我们一番功夫。”
“可是万一……”
“公主放心,绝不会有人能查出什么。”石嬷嬷道,“就算她连自己性命都不顾惜了,找万言阁也是要有证据的,无凭无据地污蔑当朝公主,也不看她有几颗脑袋。”
平乐公主听石嬷嬷这样说,便不再问了,这些年她的能力,她还是清楚的。
室内又重归安静,她再看了眼画卷,将它取下收好,悠悠地叹了口气惆怅道:“他若见到这幅画,不知心里可会欢喜?”
石嬷嬷凝神听了一下屋外的动静,确定没人后,压低声音说道:“王爷的心意,您何须问老奴这个外人,为何每年都请您送一幅肖像回去,公主自个儿心里难道不是最清楚的?”
平乐公主点头笑了笑,眼中也有了一丝神采,过了会儿又道:“我却不知他现在是何模样,等了这么多年,又还要等多久。”
她想着心中的那个人,他年年都能见到她的样貌,她这边却连他只言片语都没有,更不用说有什么物件念想了。
平乐公主低着头,抚上鬓发间的木簪子,颇为失落,这根红豆发簪,还是两人年幼时他刻的。
石嬷嬷劝慰道:“您也知道王爷他……”
“好了。”平乐公主收起脸上神色,打断她,“我知道今非昔比,你们说过多次了。最近几年他多处地方都被万言阁盯着,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随意离开属地,也是无可奈何。”
说着,她自嘲地笑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才会变得这么絮叨。”
“公主放心。”石嬷嬷走近几步,在平乐公主耳边说道,“飞鸽传书回去后,王爷那边传来了消息,是时候让京城的人也尝尝其中滋味。”
“真的,他有什么主意?”她眼前一亮,忙问道。
“您日后就知道了。”石嬷嬷小声回答道。
平乐公主也没再逼问,她知道他手底下的这帮人一向处事谨慎,很多事连她也不会透露,她也不喜欢管他们的事。
最重要的是,看石嬷嬷的样子,不久后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她只要听结果是好的就够了,其他的并不在意。
她将画卷递出,石嬷嬷接过后小心地将画收入卷筒中,再放到了室内角落的一个楠木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