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公主带他们走的是一处狭窄些的楼梯,较为僻静,大厅那边的花令赛事似乎终于尘埃落定,远远的,都能听到甚为热闹的喧嚣之声,也确实没有人注意这边。
傅离离跟在公主身后,楼道间的灯光有些昏暗,她看着前方离她很近的平乐公主,公主头上戴着一枝金钗步摇,在微弱的灯光下,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很是漂亮。
她却只注意到,公主侧边发髻上斜插着的一根细长发簪,那个样式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傅离离眯了眯眼,发簪是木质的,不像是皇室公主会佩戴的饰物,线条简洁,像是被人手工雕刻而成。
她更仔细地看去,原来那线条竟是由小红豆的形状排列组成,颗颗相连,虽然看上去极其简单,但因为红豆的每一颗都被打磨得很光滑,大小均匀圆润,想必打造这根发簪的人是很精心雕琢的。
而最奇特的是,发簪通体都是很普通的原木色,但最顶端的那一颗红豆却与其他不同,独它一颗是低调暗沉的红色,这根发簪在发髻只是若隐若现,若不注意,几乎没有人能看到。
但是若仔细看去,这颗最顶端的红豆,竟像是染上了血迹一般。
傅离离盯着那根发簪,突然觉得有些刺眼,连眼皮都跳了一下。之前她见平乐公主时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公主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停下脚步转头向她看来,对她笑着问道:“傅姑娘,怎么了?”
傅离离心里只觉得一惊,赶紧移开视线,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公主头上的发簪很是精巧,让人赞叹,刚才我看入了迷,让公主见笑了。”
平乐公主听她说完,愣了愣,不由得抬手抚向鬓边的那根发簪。
傅离离看到她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笑意当中似乎藏着一丝绵长的情意,不过很快就被她掩盖下来。
平乐公主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察觉到身旁的人微微颤抖,木珩伸手将她扶住,在耳边悄声问道:“是不是刚才受了风寒,哪里不舒服?”
傅离离摇摇头,平乐公主刚刚看她的那一眼,再平常不过,她却忽然觉得心惊肉跳,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这种恐惧她也不懂是为什么,像是这具身体潜意识里的条件反射。
心里想着这是怎么回事儿,她走下最后一层阶梯时没有留意,差点一脚踩空,幸好被木珩稳稳地托住,她的手也抓住了楼梯拐角处的一处屏风,才不至于摔倒。
傅离离不经意地扫过屏风,上面素净的布料上只简单地绣着几行字,看上去很不起眼,与刚才她在南枝小楼所看到的其他华贵陈设都不同。
就像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僻静幽雅,与远处大厅中的繁华热闹完全格格不入一样。
不过,那几行字的绣工倒是很精巧细致,绣的字体也很婉约,是一句很短的诗。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傅离离心里默念着这句诗,之前只觉得公主的小楼名字简单雅致,现在看到这首诗,才忽然意识到,其实南枝小楼的名字,也出自于一首耳熟能详的诗。
就是那首——“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傅离离有点疑惑,平乐公主若是喜欢关于红豆的东西,为何整座小楼内从没见过有关它的装饰和陈设,而且这个屏风也只摆在如此僻静的地方,几乎不会有什么人从这边经过,像是不想被人发觉一样。
而那面屏风上所绣的短诗,读来伤怀,情意暗藏却又有一丝让人无法忽略的心碎。
还有平乐公主的发髻上,她觉得有些眼熟的红豆发簪。
这些隐含物件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察觉到平乐公主似乎在暗暗观察她,傅离离松开抓着屏风的手,垂下眼帘转而去拉住木珩的衣袖,躲到他身后。
表现出她刚才差点摔倒有些羞窘,完全没注意到屏风的模样。
木珩看了一眼她揪着自己衣角的手,嘴角噙着丝笑意,向平乐公主告辞。
看着他们的马车离开,平乐公站在门口微动了动,抬手摸索到自己鬓发旁的那根发簪,取下来在掌心细细摩挲。
她身边的婢女忍不住开口道:“公主,今天的事……”
“好了。”平乐公主抬手打断她,她知道,他们一直认为和大梁朝这位深不可测的白衣少相接触,风险很大,“是他主动找上门的,你们不是也一直想弄清楚他的底细吗,这次连人都见着了,敌明我暗,不必担心。”
婢女张了张口,见她脸色有些不耐,便闭了嘴。
公主问道:“石嬷嬷的人,调查得怎么样了?”
婢女低声答道:“回公主的话,刘大夫说傅姑娘落水醒来之后,看到他像不认识似的,他有意通过之前的一些暗语试探了几次,傅姑娘都是答非所问,行为举止也确实和之前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