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前的空地上,几名护卫正在巡视,周围空旷而寂静,连停在旁边两驾车前的马儿都安静地呆着,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
也好像是被空气中的沉默所威慑。
陈瑛紧握着自己手中的剑柄,忐忑地看着面前的人。
木珩半蹲在傅离离身边,手臂稳稳地托住她的肩,两指搭在她手腕上,感应着她的心跳。
终于,脉搏渐渐平缓,她苍白的脸上也有了点血色,看来是惊吓太过,才导致昏迷。
木珩将手绕过她的膝弯横抱起来,一言不发地路过陈瑛。
她忍不住道:“师……”
“叫我什么。”
陈瑛急忙改口:“大人,傅姑娘没事吧?还有你的手……”
木珩轻瞥了她一眼:“回闲琴山吧,这里不需要只会争强好胜的人。”
陈瑛咬着嘴唇,单膝跪地,抱拳道:“请大人息怒。”
她确实知道错了,明明清楚这次的任务是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可她只顾着与那黑衣人缠斗,发生了意外……
幸好师兄及时出现,救下了傅姑娘。
姚小侯爷从马车跳下快步走来,看到他们这场面,也是一愣。
木珩问:“何事?”
“刚刚安置的人当中有一位杜姑娘,说她是大夫,可以来看看傅姑娘的情况。”
“不用了,先回你府里。”
木珩走了几步,察觉到陈瑛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终是轻叹了声。
“回去闭门思过吧。”
丢下这句话,他抱着傅离离上了另一辆马车。
远远地看着他们,陈瑛心里忽然有些忧虑,师兄今天怎么会来?
他明明有更重要的事。
是不放心她,还是不放心……她?
陈瑛不由得想起他们当日相识的情景。
*
五天前。
“臭小子,还敢跟我狡辩!”
随着这声暴喝,淮安侯府的花园角落里,一名小厮被踹倒在地。
傅离离正朝这边走来,看到这幕,她眉头拧起。
特意选她每天散步的这个时间和地点耍威风,想必是做给她看的。
身边的丫鬟小楠小心地扶着她走过去,离近了再看,倒在地上捂着膝盖的人身形弱小,看上去比小楠还年幼,大约只有十一二岁。
傅离离示意小楠去看他的伤势。
她转身面向角落里另一个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孩子不懂规矩,吴管家教训几下就得了,怎么还劳您亲自动上蹄……脚了呢?”
刚刚才踢完人的侯府大管家还叉着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似乎早料到傅离离会来阻拦,话接得极快,笑得比她还虚情假意。
“傅姑娘有所不知,以往老夫人太过宽厚,致使府里的一些人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吴管家的意思,是老夫人的过失?”傅离离打断他,面露诧异,“等小侯爷回府听了您这话,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吴管家脸色微变,本想借机羞辱她一番,没想到居然被她抓住了话柄。
这位傅姑娘自从落水被救后,变化极大,有时他都怀疑她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好在他是府里的老人了,小侯爷常在外办差,老夫人走后,小侯爷对府里的事更是从不过问,全交由他打理。
再想想小侯爷和这位傅姑娘的关系……
哼,到时候小侯爷信谁,还不一定呢。
思及此,吴管家脸色恢复,阴阳怪气了一句“傅姑娘好自为之”,甩袖走了。
小楠看到傅离离也甩了一下袖子,对吴管家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她心里却不免有些担忧。
前些天她的手生了冻疮,腰也直不起来,傅姑娘有心留意之下,终于发现是吴管家逼着她洗他一大家子的衣服。
第二天,傅姑娘就当着府里众人,将满盆衣服全扣到吴管家头上,让他丢了好大的脸面。
也是从那天起,给她们送来的餐食越来越差,取暖用的炭越来越少,连给傅姑娘看诊的大夫也再没来过。
傅姑娘的脚才刚好一点,长此以往,怕是会落下病根……
傅离离转身,就见到小楠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面带愁容。
她走过去捏捏小楠的脸,“放心吧,等你们未来的侯府夫人进了门,吴管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旁边的小厮惊诧地看向傅离离。
小楠苦笑着想,若是以前的她听了这话,也会和他一样,以为傅姑娘竟有此志向。
可如今她们相处日长,岂会不知她现在兴趣更多的,是看一些闲书奇志。
“伤得重不重?能走路吗?”傅离离蹲在小厮面前,看着他的膝盖问。
小厮缩了缩脚,小声回答道:“能走的。”
傅离离点点头,看样子吴管家虚胖力弱,踢伤得不重,小孩子新陈代谢快,养几天应该就好了。
她让小楠带他下去敷药,却见他站着没动,欲言又止。
“怎么了?”
“小的本来是找吴管家通传……有小侯爷的故交来访,吴管家只瞧了一下,回来就骂我瞎了狗眼,说不过是个穷酸攀附,命我将其赶走。若是吴管家等会儿看见那人还在……”
傅离离想了想,以她现在的能力,确实也只能护他一时。
“你安心换药,我去劝那人改日再来。”
傅离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小楠:“侯府大门在哪个方向来着?”
*
淮安侯府布局大气,构造精巧,处处雕梁画栋,花林山水错落有致。而傅离离来到这里一个月了,此时如在迷宫里行走,才真正领略到它的气派。
可是这份威严和荣耀,与她毫不相关,她也并不想与之有关。
眼见大门在望,她停下来倚着廊柱略略喘了口气。
身旁不时有仆从路过,偶尔有脸生的小丫鬟犹豫着给她行礼,立刻被同行的人拉走。
“老夫人走了,还指望她能斗得过吴大管家?”
类似这样的话一句句飘进傅离离的耳中。
她歪着头忍不住想,她这样众人皆知有名无实,不过是个挡箭牌的伪白月光,会不会是穿书界的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