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濛从来不是善男信女,她是个罔顾他人性命的统治者。惹了她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那个女童踩坏了阿娘送的东珠,踩伤了她的脚,齐濛不把她五马分尸,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齐汐的嗓音亦像蛇一样冰冷:“被活活打死是什么滋味?大腿粗的棒子狠狠打在她的后背上,她想要哭喊,想要求饶,却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绝望地等着自己的血肉被锤烂,骨头被敲断,五脏六腑失去保护在躯干里挤成一团,极度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像绳索一样勒紧了她的脖子,她越来越喘不过气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流出鲜血,最后死不瞑目。”
齐萌萌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寇红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的肉里,渗出丝丝血。她一瘸一拐地走着,脑海里却忍不住浮现齐汐所说的场景。
那个孩子可能不满十岁,一个声音稚嫩的女娃娃,梳着两个包包头,知道犯了错会拼命地磕头。她就这么被捆在刑凳上,被堵住了嘴,眼睛里却迸发出对生的渴望,乞求着有人来救她一命。
“她才不到十岁,还只是一个孩子,或许她的阿父阿娘还在宫外等她团聚,可是他们永远等不到了。”
“三妹,只要你肯开口求一求皇后,她就能活下来,就能与宫外的父母有重聚的那一天。”
齐萌萌紧紧地抿住自己嘴巴。她甚至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一抬头,就出声喊住了前面的韦皇后,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扶进偏殿坐下了都不知道。
齐萌萌的右脚被放置在小凳子上。韵红小心翼翼地脱掉她右脚上的鞋袜,白皙的脚背上青了一大块。
太医跪在地上,为她医治。
偏殿内稍许嘈杂,齐萌萌却隐隐听到钝物敲打的声音,一下,一下,间或夹杂着闷哼声。
齐汐从后面握住她的双肩,轻轻靠在她的耳边,悄声道:“三妹是不是听见了,隔壁就是给那丫头行刑的地方,你再不开口,她就真的要死了。”
齐萌萌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朱红的刑杖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那女童的后背,也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齐萌萌的心,将她的心锤成一团烂泥,锤得四分五裂,锤得鲜血淋漓。
齐汐讶然道:“三妹,你怎么在发抖?”
齐萌萌的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声音涩哑无比:“脚疼……”
韦皇后站在旁边,面露不悦,训斥太医:“你轻点儿。”
太医跪在地上连连应诺。
那若有若无的闷哼声渐渐消失,钝物敲打的声音也终于停止,齐萌萌却一动不动,仿佛僵死了,身体冰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太医向韦皇后回禀:“用微臣开的药连敷三天,殿下的脚伤便可痊愈。”
齐萌萌忽然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讽别人还是在嘲讽自己。
三天,连皮都没有破的三天就能痊愈的脚伤,就生生断送了一条稚嫩的生命。
宴席开始了,游船外的百姓齐齐跪下,大呼万岁。
五光十色的彩灯琳琅满目,玉泉江两岸热闹非凡,唯有背光处的阴暗角落扔出一具小小的尸体。扑通一声,尸体沉进了冰冷寂寥的江水中,再无动静。
齐萌萌坐在宴席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眼眶通红却干涩地流不出一滴眼泪。大殿之上舞姬翩翩起舞,丝竹之声婉转多情,她一杯皆一杯,尝尽酒中辛辣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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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珩临窗而坐,翻阅着手里的话本,偶尔远眺水面上那艘灯火辉煌的大游船,丝竹之声顺着江面隐隐传到他的耳中。
萌萌和她阿娘聚在一起,现在一定很开心吧。
骆珩放下话本,拿起一杯酒,遥敬船中人:希望你永远开心快乐,年年岁岁皆如今朝。
他饮尽一杯酒,忽然听到门外有人禀报,说是五皇子想见他一面。
骆珩稍作犹豫,还是起身开了门。
五皇子已登上船,在甲板上等着他。见到高天珩,齐煦笑道:“高兄真是好手段,短短数日便入了建阳公主府,如今齐濛一定对你死心塌地吧。”
明明长得一张风光霁月的脸,说出来的话却满满都是算计。高天珩压下心里涌出的厌恶,淡淡道:“五皇子谬赞。”
齐煦却只当他在谦虚:“齐濛连过七夕都舍不得离开你,还要把你带到船上,还不是死心塌地?”
高天珩冷淡道:“五皇子约见孤有何要事?三公主将回,恐撞见你我二人在此。”
齐煦想起齐濛,略微有些忌惮,悄悄地说:“我想让你弄到安国公手里的账册,上面记录了韦家所有的店铺、商路以及资金。”
高天珩凤眼微眯,原来左相也是冲着韦家的商业版图来的。
他轻车熟路地使用拖延计:“三公主对孤的感情还不足以带孤进韦家,五皇子未免操之过急。”
高天珩说完,朝齐煦拱拱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皇子心中不满,嘀咕道:“不就是感情不够嘛,还真当本皇子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