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季昀对自己挖个坑就往里跳，给个套路就着道的悲哀故事十分愤懑，但是确实也不得不承认，有了这么一出之后他心情也算是好了不少。

虽然他失去了许多，也知道了许多过往的真相，很多他在意的人并不在意他，甚至于他从小到大生长的环境就是一个最大的骗局，但是对于他而言，其实那些都已经算是前一辈人的往事了。

他对他的父皇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就算是依稀有一些，也是些最为冷淡的背影。而徐太后，早在好几年之前，他便已经知道她并不是他的生母，她对自己也并非全心全意，所以也说不上有什么被背叛的感觉。

更何况他还有他的皇叔，这才是真正陪着他从小一起长大，教他面对风风雨雨的人，是他唯一认定的亲人。

季洵看他是真的醒了，便也松了松因为被他压着而麻木了的半边身子，状似无意地问他：“你是何时醒的？”

季昀像是被抓住了尾巴的老鼠一般，被这话问的一开始没好意思回答，半晌才诺诺道：“方才蒋姐姐问怎么处理母，太后的时候。”

蒋琬怕他又要多思多虑，便赶在季洵之前同他道：“哦，现在知道叫我蒋姐姐了，不是待我又冷嘲热讽的时候了？”

说起这个实在是太过于社死，饶是季昀，也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脸热，思绪跟着她便融了进去，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想要说起什么话头来了：“那，那时我又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蒋琬却偏偏要不依不饶，她也实在是委屈，继被季洵怀疑之后还要被季昀这个小屁孩威逼利诱，左右为难，实在是太丢面子了，她当然要在尘埃落定之后找回这个场子，更何况她现在完全有狐假虎威的资本了，可不得好好找补找补：“那就是你觉得我会对王爷不利咯？”

季昀总觉得她的逻辑不太对，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更不知道怎么突然自己就变成那个接受审问的人了，他有些求助性地朝季洵的方向去看，只能看到季洵抱臂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吵闹，他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傻了。

他怎么就给忘了呢，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上这位蒋姐姐，实在是没有一点胜算，且他皇叔还完全不帮他。刚刚还帮她一起来骗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他恶狠狠地拿出了一个奶黄包。

美食和口舌之争，总要得到一个吧。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就先被这造型奇特的奶黄包本身吸引了注意，他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奶黄包，造型实在有些过于抽象了。”

蒋琬强行解释了一番：“陛下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所谓做包子，就是讲究一个神似，至于形要不要相似，便见仁见智了，偏偏我就是那么一个不追求形神俱像的那一类。”

季昀可不像之前这么好骗了，便低声轻道：“明明就是在胡说。”

蒋琬特意提高了一些声音问他：“陛下说什么？”

季昀没好气地道：“朕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朕也深以为然。”

蒋琬这才高兴地没有再多说什么。

季洵一直觉得他们这样吵吵闹闹很有意思。季昀在遇到蒋琬之前，虽然在他看来也算活泼，但是却总还是让人觉得活得不够恣意，一直让他十分忧心，不像是寻常的孩童。

但是他却又十分不擅长培养寻常的孩子。毕竟就算是他，也不曾经历过寻常孩子的生长环境。

但是蒋琬却总是能够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让他时常觉得，原来宫廷之外，朝政之外的事情也是如此的鲜活而有趣味。

他在遇到蒋琬之前，从未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他能从朝政上脱身，会如何。更从没有想过关于自己未来的事情。他总觉得他生而便是皇家人，就肩负着皇家的使命，他便再也没想过关于他自己的事。

可是这些时日，分明朝政诡异复杂，但是他却难得的觉得心安。他反而时常会出神地去想一想，若是待得有一天海晏国清了，他将朝政大权悉数还给季昀之后该做些什么。

到时候便在锦南坊的附近再买一处院子，到时候可以方便蒋琬去锦南坊看店，若是她嫌弃他什么也不干，每日只在家中看看书习习字，那他便去她的殿中给她打打下手。

虽然她总是不肯承认，但是他却自觉自己做糕点的手艺要比她精进一些。而且她前些日子一直缠着他让他多下下厨，后来他去问了秋月方才知道，原来那日他亲手做的南瓜粥，她竟然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