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也是后来才发现的，季洵的温和守礼全数是他的外在，在这如同销金窟一般的京城里长大，见惯了那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并不能算是一个格外单纯的人，说起糊弄人的情话也是一套又一套的。

蒋琬时常被他的话语逗弄的不行，关键在于，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她，虽然并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却实在也不是个没有文化的文盲，听懂这些话还是没有问题的，便更是被季洵一逗一个准。

不过后来季洵也承认了，他也存了些许试探的意味在其中，便是想看看蒋琬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先前他便觉得蒋琬同寻常的女子不同，她虽不懂贵族礼节，却好似对许多治世的大道理手到拈来，甚至连一些并不常用的字也都识得，便早已对她十分好奇了。

蒋琬对这样的解释无言以对，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她虽然不会写繁体字，但是还算是能按着上下文猜测个大概的。

过了元宵年节便算是彻底地落下了尾声，街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不过这也意味着季洵几乎可以算得上一年一度的假期正式告罄了。

蒋琬又一次回归了和他一起早出晚归的日子了。

但是终究是还是有了许多的不同。

比如季昀只觉得过了一个年节之后，他那种被孤立的感觉便越加清晰了，而蒋姐姐对他皇叔似乎也比年节之前还要更加放肆一些，而他皇叔更加奇怪，对蒋姐姐愈发纵容了。

只有他是最凄惨的，不仅要被蒋姐姐逗弄，还得被皇叔压榨，过得好不凄凉。

唯一值得安慰的事莫过于蒋琬的厨艺似乎更加精进了一些。

这日的政务难得的不多，他将该学的学完之后甚至距离午膳还很有一段时间，得了季洵的首肯之后他便摸去了蒋琬所在的小厨房。

厨房里是一股奇怪的味道，他说不上来，但也知道这绝不是那种让人闻了便食欲大开的味道，甚至隐隐让人觉得这食物是不是已经坏了。

季昀平生从没闻过这样的味道，微微皱了皱眉，但是还是秉持着对蒋琬的信任进了屋，看到了蒋琬已经做完了大半的东西。

那是许多个黑黑的方块状的东西，看起来应当有些硬，不像是会好吃的东西。而他刚刚在门口闻到的那种奇怪的味道，便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蒋琬见他皱着眉进来，竟完全不感到意外，甚至还笑了起来：“陛下，要不要来试试我今日新做的美食？”

季昀不可置信地看着蒋琬，他原本以为这也许是什么他之前未曾见过的佐料，或者是做什么食物留下来的废料，是要扔掉的，总之他不能相信这竟然就是要他吃进嘴里的正经食物。

蒋琬像是知道他不愿意尝试一般，笑容便愈发灿烂了，她托腮问道：“怎么，陛下不敢吃了试试吗？”

如今她对这叔侄俩的脾气可算是摸清了一些了，他们两个人都是最接受不了激将法的人，只是季洵沉稳一些，遇事可以多思量一二，再加之他本就位高权重，实在是也没有几个不长眼的会去招惹他。而季昀便不一样了，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是一国之主，但是却是一个还未得到权柄的年幼帝王，便总是更容易被刺激到。

季昀虽然内心很不想吃，觉得这东西应该是不能吃的，但是被她这么一说，脖子不自觉地便僵了一下，声音扬了起来：“我有什么不敢吃的，你又不能弑君！”

然后便在蒋琬含着笑意的眼眸里拿起来那双银筷。

却在半空之中顿住了。

蒋琬眼里的笑意愈发浓郁了起来，见季昀面色之间确有难色，忍不住笑开了，也自去找了一双筷子来，夹起来之后在蘸料中沾过一圈，然后放入嘴中。

季昀一直盯着蒋琬将那一整块全部吃了进去，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方才真的相信这东西是能吃的，不是她平白拿来糊弄他的东西。

蒋琬便也不再逗他，同他细细解释了起来：“此物唤作臭豆腐，虽然味道不太好闻，吃起来却非常香嫩，外皮有些韧性，但是内里却是香软可口。”

季昀被她说的动了心，蒋琬又在一边添油加醋：“陛下想想，我何时糊弄过你，但凡是我说好吃的，是不是最后都能让您大饱口福？”

季昀顺着她的思路一想，又觉得确实如此，虽然蒋琬此人平时最喜欢以逗他为乐，但是在事关美食之事上却从不含糊，他心底便多信了几分。

他有些颤抖地举着筷子去夹臭豆腐，学着蒋琬的样子将豆腐在蘸料里过了一水，然后才放进嘴里，先开始不敢像蒋琬一样一大口咬下去，便只细细地咬了一小口，只尝到了臭豆腐的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