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后自觉自己捡到了如此大的一员猛将，自然要物尽其用，自蒋琬向她投诚后没过多久，蒋琬便陆陆续续收到了来自徐太后的不少命令，不过因为季洵身边的人行事一向得力，加之徐太后又不知道蒋琬在季洵府上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于是吩咐的都是试探性的一些小举动。

蒋琬半真半假的应付了，凭借着她在这里锻炼出来的过人的演技一点点获得了徐太后的信任。再者说，在徐太后看来，她的辫子还被抓着，于是放下心防只是时间问题。

终于在一个云淡风轻的午后，蒋琬正在思考要不要给季洵做点下午茶喝喝，聊以慰藉无聊的时光的时候，听到墙的那头传来了徐太后与她联系时约定的暗号，蒋琬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心里暗自痛快，可终算是不必再当无人知晓的双面间谍了，这段时间快憋死她了。

蒋琬迈出祈安殿的脚步十分轻快，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季洵不知道何时也出了内殿的大门，此时正站在玉阶之上看着她轻灵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进宝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僵硬，他自小跟在季洵身边长大，可以说季洵的情绪他比季洵本人琢磨得都透彻，此刻虽然季洵一言不发，但他可是实打实得察觉到了萧萧的寒风从自己身上席卷而过。

季洵是从很开始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实在不是他想要怀疑蒋琬，只是他关于这些细枝末节的敏感程度已经刻在了自己的骨子里，但是他真的不愿意用审慎的目光看向蒋琬，也舍不得，所以他一直没有让暗卫去探查这回事，甚至有意无意地去规避知道关于这些的消息。

可是蒋琬却像是完全不在乎一般，连遮掩一二都不愿意，他连装作看不见发不现都做不到。昨日，他坐在书案之前，听着暗卫将最近的事情条分缕析一般的讲给他听。

他不愿意相信，从自己向蒋琬剖白心意没多久之后，在他选择相信她看起来有些荒谬的换魂之术之后，让他发现，原来这么久以来，那个一直不吝惜用最赤诚的眼神看着他的那个小姑娘，竟然全都是骗他的，从一开始，她心底里就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孙有德，甚至从来到他身边都是处心积虑的。

他不想这么作想。

但蒋琬离去的背影却仿佛一道鞭子狠狠抽在了他的心上。

耳畔回响起年少时他皇兄曾对他说过的话：“阿洵，既然生在皇家，你就该改改你这个有些优柔寡断，贪恋温柔的性子，这对你没好处。”

他站在这初冬的宫殿门口，只觉得浑身寒凉彻骨。

蒋琬自然不知道这一切，或者说，季洵如今在她面前温柔款款的模样，消减了她之前对那个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摄政王的形象，她几乎已经忘了，这两个形象，其实都是一个人。

她轻车熟路地钻进小径，绕了远路，然后窜进了徐太后侧殿的一个偏僻的小门。

身后树影微动，一个飞速略过的黑影一闪而过。

片刻之后，蒋琬便从徐太后的宫殿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回望了一眼红墙金瓦的巍峨宫殿，只觉得也许在这巍峨之下，藏的全是见不得人的肮脏。

她的袖袋之中那包小小的纸包显得格外沉重，那里面放着的，是原本给季洵准备的催命药。

她早该料到的，什么东西让厨娘来接触最是方便，那自然是食物。

更何况她突然想起来小说里曾经写过一个情节，说是季昀此人，最是看重对膳食的验毒过程，稍有不慎便是直接斩首，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同她记忆里的季昀一点儿也不相同。

她曾经以为是因为他们熟稔起来，所以季昀并不看重，但是仔细回想，就会发现好像从一开始，季昀就格外粗心大意，第一餐差点未经验毒就想上手了。

原来如此，那这么看来，季洵在小说里应当就是被人下药害死的。

蒋琬默默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成了这关键的一环，而不会把机会拱手让给暗处的人。

只是今日祈安殿内不知为何格外安静，虽然蒋琬整个人都心烦意乱的，但是还是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

但是她只当自己最近疑神疑鬼的，于是便甩了甩头，把这些奇怪的念头全都赶出去。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季洵，毕竟季洵不配合她，她这出戏实在是没有办法演下去了，若是季洵要直接出手，那她自然更是双手双脚的赞成。

还是先去给他泡杯茶吧，估计要聊挺久的。蒋琬想着便先去茶室里给季洵泡了杯茶，去季洵内殿依旧和平常一样顺利，只是为何进宝和秋月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看着倒像是在瞪她一般。

还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茶杯，她就算是不太会泡茶，只会最简单的冲泡法，也不必跟见了仇人一般吧。

蒋琬莫名其妙地进了内殿，内殿里只有季洵一个人，他高高坐在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走进来，眸色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