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孙有德第一次和季洵直接面对面相见，在此之前他也曾想象过季洵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是在他先前看来，季洵不过是因为投了一个好胎，才能如此顺风顺水，权倾天下，他是很不屑一顾的。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当季洵用那双不带着什么感情的眸子上下打量他的时候，他竟然浑身都有些不由自主地僵硬，只能呆愣愣地站着，行为快过脑子地向季洵行了一个大礼。

季洵虽然心里极为恼怒，但是他也明白徐丞相的意思了，看来果然是没安好心。他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声音平平淡淡的，透了些许的凉：“起来吧，以后一定要好好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莫要做些什么偷奸犯科的事情。”

他这话不像是对新晋朝臣的叮嘱，其实是极为落孙有德和徐丞相的面子的，因此他们二人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偏偏却只能隐忍，孙有德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旧堆着笑容：“谢王爷指点。”

季洵颔了颔首，而后道：“既然见过了，便回去吧，孤要去更衣了，便不叨扰各位雅兴了。”

季洵说完了自己便退出了大殿，呼吸到殿外夜色里带着些许寒凉的空气，才觉得自己没有这么憋闷了，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季洵微微蹙眉转身去看，便看到季昀自以为自己动静极小地往这里走，见他转身，一时有些意兴阑珊：“皇叔怎么总能发现，没意思。”

季洵心道就你那动静这么大，就是想不发现都难，但是还是决定给他一个面子，问道：“你来干什么？”

季昀撇了撇嘴，语气烦躁：“懒得见那个老头招揽人心的样子，还不如出来找皇叔。”

季洵轻轻笑了：“你是想问问蒋琬何时入宫吧，你以为你每次一到饭点就到处张望，我没发现吗？”

季昀见自己被戳破，干脆不忍了，直接道：“我可有日子没见到蒋姐姐了，她倒是会提前把皇叔的吃食准备好，可苦了我了，我可好久没吃到好吃的了，我之前还听那些大臣们议论，说蒋姐姐的琬记极为好吃，我也想尝尝那些个不同口味的火锅！”

季洵有些莞尔，不知道季昀为何对口腹之欲这样看重，但是也觉得毕竟是小孩子，便许诺道：“我已经和她说过了，明日便带她一同来，听说她今天买了些新鲜的海货，明日让她做给你吃。”

季昀一听有好吃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起来，季洵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他说道：“若是觉得没意思，率先离席也无妨。”

季昀得了他的许可更是肆无忌惮，便立刻决定不去，但是没忍住八卦地凑了上去：“皇叔，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是什么改变了您啊？难道是今日跟徐丞相一同进来的那个书生？我听人说是蒋姐姐的……”

季昀的话说了一半便被季洵的眼神给吓住了，后面半句没有说出来，季洵声音淡淡：“既然陛下这么闲，就进去坐到晚宴结束，如何？”

季昀赶忙摇头，逃也似地走远了两步，只留下一句有些遥远的声音：“皇叔！别担心，我觉得蒋姐姐肯定会选择你的。”

季洵正欲在说什么，便看到季昀已经跑远了，只摇了摇头。

他转头看到夜色中星汉灿烂，只觉得有些庆幸。

幸好他来得不算晚，幸好她走得很决绝。

蒋琬今日如何也无法入睡，总是担心季洵会在酒席上被人逼着多喝酒，全然忘记了这天下根本没有人能够强迫季洵。

因此季洵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蒋琬打着灯笼的身影出现在了庭院的一角，见他回来了，也不上前，只想悄悄看一眼，看他安然无恙的样子，便放下了心，转头想要回去了。

季洵早已看见了那抹光亮，觉得心头有些暖意，正想等她上前来，谁知道她竟转身想走，赶忙超前走了两步：“来都来了，何必避而不见？”

蒋琬听到他问话，也不忸怩，便转过身来，声音清亮：“既然王爷回来了，我便也自去休息了。”

月色很温柔，蒋琬手里握着的灯笼的光晕更是温和，照亮了这一方角落。

这样的温柔几乎要让季洵沉醉在其中，再加之他今日饮了些酒，竟觉得自己微微有了几分醉意。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醉意给了他勇气，季洵此时此刻只想把心里头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他只想让蒋琬明白，他的心意如何。

季洵的眼里闪着光亮，既温柔又微微有些灼热，他清了清喉咙，道：“我今日见到了孙有德，想起你说的话，既感慨又庆幸。”

蒋琬抬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眸子，似乎有些不明白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为何要提孙有德，但是季洵的眼神太亮了，她若有所感，脸颊微微有些翻红，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一个度：“王爷感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