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的衙役在城中挖出道道沟渠,还有一些好心的百姓也帮忙参与其中,疏通原先沟渠中堵塞之物。
耗尽两日终于将益阳城中的洪水排去七八分,水一退去,只剩下满是疮痍的景况。
一些不结实的房屋尽数坍塌,许多人无家可归,水中浮尸也都集中堆放,一具具尸体整整堆起了二层楼高。
天气炎热,有的尸体在水中已经泡了两三日,不仅发白浮肿,而且已经开始腐烂,气味之大飘出很远,路过的百姓纷纷捂住口鼻,远远绕行。
街市上一片萧条,已全无往日繁华景象。
还有很多百姓不顾房屋二次倒塌的危险,蹲守在自家屋前,这其中就有一个汉子名为陈五。
陈五原本在益阳城外数百里外的红石村中生活,陈五在家中排老五,是最小的一个。
家贫多年,孩子又多,逢着旱年,早早便分了家。
家里值钱的物件并不多,前面四个哥哥都娶妻生子,只有他还未娶妻。
几个嫂子撺掇着分了家,像他这般未成家的却是吃亏,什么值钱物件也没分到,只在荒山上给他分了片地,这样一来,更没有姑娘家敢嫁给他。
陈五也不当回事,分家后更不和几个哥哥家来往,整日里闷着头扛着锄头上荒山去种地。
直到有一日,陈五正在翻地,一锄头下去梆的一声发出声响,倒不像是打到石头的声音。
陈五蹲下身子扒开土,土中赫然藏了包银锭子,足足有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足够农户人家几十年的生活开销了,这无异于天降横财,砸的陈五只当在梦中,掐了掐手臂生疼,才晓得是真的。
陈五却是个聪明的,晓得财不外漏,不能叫家中几个嫂嫂知晓,把银子包好,揣在胸前,回家告诉父母要去镇上打工,不在村子里呆着了。
这个贫荒的年代,吃喝都顾不上,孩子众多,哪能一一照顾。
陈五父母想着孩子去镇子上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便由陈父做主答应了。
陈五母亲将昨日摊的三张饼子卷了卷,用粗布包好交给陈五,让他在路上赶路的时候吃。
陈五就这般拜别父母,只身出了村子,他并不打算去镇子上。
一连走了三天三夜,腹中饥饿就咬口饼子,口渴就上路边人家讨些水喝,走得脚底磨破流血生脓,一气儿走到了益阳城。
家中穷怕了,陈五不想再过以前那般的生活,打定主意要脱离从前那个家。
所以不顾艰辛道远,奔赴到传说中繁华富裕的益阳城。
陈五就这般凭着捡到的那笔银子定居下来,后娶妻生子,还买了头牛,在城中作拉货的买卖,过得倒是吃喝不愁。
谁人能料,天灾突降,一朝洪流冲垮了他所居住的房子,妻儿皆被压死在房屋废墟之下。
他在外面运货才逃过一劫,可跟随他多年的牛,也被淹死在这场洪水中。
一时间陈五又成了孤家寡人,多年的经营化为泡影,他过了这么多天还是不能接受,只呆呆的蹲在倒塌的家门前,浑浑噩噩的度日。
直到腹中饿的不行,陈五才缓缓站起来,跺了跺发麻的腿脚,在路边沿途捡着能吃的食物往嘴里塞,以此果腹。
几天下来后,这日陈五忽然觉得头晕,浑身冷的直打摆,走了三两步趴在路边,把肚子里的东西尽数吐出来,一翻眼便晕倒了。
再醒来依旧躺在地上,陈五摸了摸额头滚烫,胳膊和腿间都生出红色皮疹,他顿时慌了,猜想应是得了时疫。
虽然失去了妻儿,没了家产,可他还想活着。
他拖着浑身酸痛的身子走在路上,想找人求救,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破旧似乞丐一般的人向自己走来,口中还没来得及呼救,便又晕倒过去。
像陈五这般得了时疫的人不在少数,官府整日忙着清理街市,维持城中安定,疏于查看这些受灾百姓。
直到府衙内有的衙役也出现了这些状况,官府才晓得要重视起来,然而为时已晚。
在尸堆边久久徘徊不去,悼念亲属的百姓,还有那食不果腹捡着路边吃食的人,一个个都出现高热畏寒,抽搐呕吐,或有身上起皮疹,或有眼红不能直视光亮。
百姓不知防范,导致时疫肆虐,短短几日患病之人便成倍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