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怀生就没福享受,只能吃野菜汤,雨后天气湿冷,捧着坛子喝些热汤到让身子暖和了些。
三人用完这餐简陋的吃食,总算吃上顿热食。
俞怀生看看天色,跟苏欣和男孩商量道:“两位施主,贫僧觉得不能在此处待下去了,趁着雨停上路才是。”
苏欣点点头,转身轻声问男孩:“你愿意跟着我回苏府么,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我能派人帮你去寻,或者想长留在苏府都行。”
男孩低头思索一番,抬头朝苏欣露出个笑容来,摇了摇头,指着一旁的俞怀生。
“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么?他是个僧人,你跟着他回去难不成也要当和尚?”
苏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男孩,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作此打算。
男孩点点头,面色淡然,倒让苏欣不知从何劝起。
又怕他是亲人离世,一时伤心决定出家,苏欣思绪纷乱一路上闭口不言,想着该如何劝劝这孩子。
三人慢慢的走下山,山下农户看着被水淹埋的庄稼,捧面哭诉着一年的口粮尽数毁了。
一家几口人即使在洪灾中活了下来,这个年景却是难熬,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滴滴的不仅仅是泪,更是庄户人家的心血,瞧的直让人心底发酸。
雨虽停了,可这天却依旧阴沉,说不定何时就下雨。
水势依旧高居不下,所以三人沿途不敢停顿歇息,就这么强撑着在日落时分进了城。
城中景象竟比城外还要惨烈,城外百姓虽然居于山脚之下,可分布较散,丛林间也有树木遮挡洪水汹涌之势,伤亡并不如城内多。
城中百姓让瞬间倒灌的河水冲击,道路街市平坦无阻,水势愈加汹涌,百姓又大多群居,人群集中,一波洪水便能带走几十甚至几百人。
突如其来的洪水掩面,许多不会浮水窒息而死的,还有被水中杂物砸死的,牛羊等牲畜也来不及逃跑,纷纷被这场大水淹没。
水中浮尸遍地,周围还有呼救声、喊叫亲属声、绝望嚎啕声,声声震得人心颤抖,仿若置身阿鼻地狱,一场天灾降于人间,带走了太多条生命。
俞怀生背着小男孩将苏欣先送回府,苏府门口俞怀生站定道:“施主到了,快些家去吧,想必施主家人定担心得很。”
苏欣点点头,嘴角强撑出个笑,对着小男孩道:“你以后要是改了主意,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把你从寺中接出来。遭此大难,往后你定要振作起来,好好生活。”
男孩趴在俞怀生背上笑着点了点头。
“怀生哥哥,我。”
苏欣话刚说到一半,苏府的大门打开,小厮跑出来看见苏欣忙回身喊到:“小姐回来了,快来人,小姐回来了。”
“施主快归家吧,贫僧与小施主这就走。”
苏欣还来不及和俞怀生告别,就被闻讯而来丫鬟簇拥着进了府门,还有一个似小牛犊冲来的苏远。
苏欣将苏远抱了个满怀,不断的安慰着哭闹的苏远。
待苏远平静下来,苏欣回身看向尚未关闭的府门外,那里已经没了俞怀生的身影。
“阿姐,阿姐,宝宝说的话你有在听么?”苏远撅起小嘴,不乐苏欣忽视他。
“在听呢,以后阿姐一定守约带你出去,不让你受惊吓可好?远儿也乖乖听话,以后不能私自偷着出门。”苏欣收回视线,抱着苏远往内院走去。
苏欣一进自家院子,院里几个貌美的丫鬟梨花带泪的往这边扑来,苏欣差点招架不住。
“小姐,奴婢都说不叫您去,您还把奴婢打晕了,这几日过得可好生煎熬,求神拜佛保佑小姐您平安无事。”春柳眼泛泪花,在一旁控诉道。
“春柳我的好姐姐,都是我的不是,鲁莽冲动教你担心了,好了别哭了,把远儿接过去吧,我腿上受伤抱不住。”
苏欣将苏远递给春柳抱着,自己由听夏扶着进了屋,有小丫鬟连忙跑去找家中女医。
祖母于氏虽然病逝,可聘来照顾祖母的女医苏欣却没叫她离开,高价聘她照旧在苏府住下,平常也好给内院女眷把脉看诊。
母亲杨氏随女医一同进屋,瞧见苏欣躺在床上,腿也受了伤,心中虽然焦急担心,责备的话倒是没多说,只是看着苏欣腿上的伤口有些可怖。
她忙问女医:“阿曼姑娘,欣儿这伤口严不严重,可会留疤?”
“伤口有些发脓,受伤后没有及时治疗,还是很危险的,具体要看她这几日发不发热,至于留疤的事还要等性命无虞之后再谈。”
替苏欣包扎好伤口,女医坐在桌旁写下药方,神色严肃的对春柳嘱咐道:“抓紧把药煎了,看着你家小姐服下,晚间一定注意着点,若是发起热来,一定尽快去叫我。”
春柳连连应下,出去煎药,杨氏坐在床边轻抚苏欣的额头道:“以后莫要再这么任性,说跑就跑出去了,突降天灾你和远儿都不在我跟你爹爹身边,这几日你爹爹都病倒了。”
“爹爹怎么了?”苏欣紧张的问道。
“他偶感风寒,成日担心你们姐弟两,出去寻了好几次都没消息,顾不上吃饭,一时就晕倒了。”
杨氏话音刚落,苏欣就要起身去看看苏永昌。
“你且老实些,好好养伤才是正经。”
杨氏面带责怪的按下苏欣乱动的身子,扶她躺下,替苏欣把被子盖好。
“都是女儿不孝,待我能下地了,亲去给爹爹赔罪。阿娘辛苦你了,又顾着爹爹身子,又担心着我们。”
苏欣有些愧疚,自己的鲁莽害得父母担心,不禁生出些懊悔。
“没事,如今你只要好好的,阿娘就什么也不在乎。”
杨氏眼中泛着柔柔的光,看的苏欣心底温暖,一歇下气,浑身疲乏尽来,苏欣昏昏沉沉的闭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