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荫堂内学子们纷纷小声议论,只见一男子戴着斗笠垂着面帘儿走进学堂内,夫子简单的介绍过姓名后便遣他去早已安排好的座位。
男子正低头往座位走,膝窝不知被哪里弹来的石子儿打的一弯,直直的扑倒在地,头上的斗笠也掉落下来。
众学子见其面庞后先后露出嘲笑的神色,而摔倒在地之人,正是冯觉。
冯觉一抬脸,脸额处被刻着四个红色的大字“淫贼恶霸”。
原来今晨冯觉是在春花,秋月的尖叫中被吵醒,恰逢此时萍嬷嬷告了声罪便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饶是往常镇定自若的萍嬷嬷也惊得叫出声来。
自家少爷裸着身子,脸上被刻着红字,萍嬷嬷连忙叫人打水来擦,冯觉叫萍嬷嬷擦得面皮子通红也不见字迹有一点消退,心中愈发上火,看见跪在地上瑟瑟缩缩的春花、秋月,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床边的宝剑便将把二女的面庞上划上了数道深深口子。
春花、秋月双手捂着不断流血的脸,不断哭泣尖叫着求饶,冯觉划花了她们的脸还不够,听着哭闹更是厌烦,抬手沿脖一剑便将这二女杀了。
饶是萍嬷嬷再不喜二女也没想着将人弄死,只想着远远发买了就是,见自家小少爷竟这般狠厉,在心中叹惜夫人终究是把少爷养歪了。
冯觉的母亲生了三个女儿才盼来这一个儿子,自然是捧在手心呵护,自小便宠溺小儿,便是犯了错也不曾惩罚训说。
渐渐地随着家中大姐当了后宫宠妃,身家地位上涨,更是把冯觉宠的没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犯下滔天命案也不过鞭笞十杖便罢,如今养成这般张狂的性子,逃到这益阳城来避难,依旧未有悔改。
冯母派萍嬷嬷来照管冯觉,可萍嬷嬷也深觉无奈,这样张狂残暴的性子早已无人能管,幼时尚能仗着自己是冯母的奶嬷嬷训导少爷几句,现如今却是不能够了。
萍嬷嬷叫小厮把二女尸首拖下去处理掉,自己上去温声劝着少爷:“少爷,莫要再鲁莽冲动了,现下我们早已不似在京中有夫人庇护,身处表亲方家,有些事还是谨慎低调些好,也省的夫人在家中替少爷您忧心。老爷派人好不容易托知府关系把您送进书院,不论是知府还是学院山长皆是不同意您去,最后还是勉强答应的,所以今日您无论如何这书院您都是要去的。”
冯觉对着铜镜来回看着自己的脸,听到萍嬷嬷的话恨声道:“我这张脸如何去得,这知府算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我吃了这么大个亏难不成就这么咽下,你这婆子少在这教训我,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萍嬷嬷听这话音,深知此事难了,便派人去查昨夜之事,好说歹说劝少爷去了学堂,这冯家老爷冯觉的爹早早打点好的关系,好不容易托人才将冯觉送进予荫堂,今日是第一日,怎能是说不去便不去的。
冯觉院中这一番动静自是瞒不过方家人,有方家小厮悄悄回去禀报。
方家主母史氏带着丫鬟婆子顺着回廊来到方家少爷方毅的院子,因着方毅读书颇有天分,方老爷苦读多年不过是个秀才,自家年岁已不小,科举多次未中,深知及第无望,只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自小对方毅颇为严格,不叫夫人史氏过度宠溺他,自去年方毅年满十岁,便给他单独开了个院子,选于家中西侧竹林旁僻静处起名慕登苑,好让他用心潜读,不叫旁的事务乱其心志。
史氏心疼儿子小小年纪便担负着方老爷望子成龙的期待,少年老成从不抱怨,起早贪黑的用功读书。
史氏怕把儿子的身子熬坏,便隔上个三两日来看望一回,看看方毅的起居饭食下人们是否都用心,主要是见一见尚且年幼的方毅以全史氏的爱子之心。
史氏一进院子瞧见站在潇潇竹林边的的人儿,一身月白色锦衣袍,同色玉带束发,手捧书卷长身鹤立,晨风拂过衣袍贴身,显露出少年略微单薄的身躯,儿郎虽年少可眉宇行止间却带出老成稳重。
史氏看着虽手捧书卷却微微抬头目视远方出神的方毅只觉心疼,也不点破,温声出言道:“毅儿,且歇息一会,莫要一直读书把眼熬坏,过来与母亲说会子话,这几日可有按时用食歇息?”
方毅听到声音忙回过神来,朝母亲史氏恭敬一礼道:“劳母亲记挂,孩儿一切都好,饭食起居下人皆安排妥帖,请母亲放心。”短短一句话来回,母子二人便无话可说,气氛只觉尴尬,周围的下人纷纷低下头,恨不得自己没生两只耳朵。
史氏心中酸涩,这儿子两岁便启蒙,多数时间跟方老爷在前院,方老爷为人刻板严肃,对方毅教导甚严,使得方毅长成这般老成模样。
史氏纵使有爱子之心,却碍于方老爷的威严不敢与之亲近,造成如今这番母子生疏的局面。
史氏正要开口在关心一下儿子,就有下人来报前院冯觉屋中金银被盗,大肆派人搜查,还杀了两个婢子,史氏听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己这个外甥在京城臭名远扬,便是到了这益阳城依旧不叫人省心,不想去理这些糟心事,可单这在方府丢了钱财,自己也不能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