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篇本来想做楔子,但是楔子无能,又需要一些前情提要,所以就当做番外放这里好了。——
耀天十三年,天灾横行,像是神灵降下诅咒。
皇帝薛耀义驾崩,皇族其他男丁尽数惨死,女眷流亡四方。江湖上各大门派趁乱作孽,邪心皆起,百姓遭疫病与战乱迫害,民不聊生。
存在了百年的丘国,要亡了……
彼时,我只是个刚及弱冠的青年。
我自小师从定远大将军,习武练兵,十岁便随将军征战,镇守西北疆土。我曾以为我的未来,会和定远大将军那般,为君国效命,至死方休。
可是人生……总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吧。
至少对我,对当年亲生经历过那一切的许多人来说,都不公平。
帝城沦陷时,我正随定远将军在边疆打仗。将军得到消息后,让我带一路人马回城。他悄悄给了我一个锦囊,让我去红袖坊,寻一个酒瞎子。
我知事态紧急,也没有多问,领着人匆忙上路了。
回到帝城的时候,城里的荒凉景象让我心惊。原本热闹繁华的地方,竟然比那边疆还要萧条。路上别提摊贩了,连路人都没有。偶尔碰见在路边哭着要饭的孩子,身边一定跟着个染病不醒的大人。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匆匆地去寻红袖坊,那里已经许久不开张,如废墟一般。大门敞着,值钱的都被抢走了。
“咿,呀——”
悠悠一嗓,传到我耳朵里。我撩开破布残帐,迈过断梁斜柱,走进后院。那里十分安静,还有鸟儿鸣唱,阳光倚在大树上,让我一阵恍惚,还以为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帝城没有沦陷,薛耀义没有死,百姓没有染疾,一切都如此祥和……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
那人依旧在唱,拉回了我的思绪。
“请问!”我高声道。
戏腔戛然而止,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吓了我一跳。他的双眼,竟然没了眼珠!只剩下了凹陷的黑枯的眼窝!
“您,您……可是酒瞎子?”我迫于他的气场,压低了声音。
那人满头银发梳得是一丝不苟,听到我来也并不奇怪,只是问我,“何事?”
“晚辈奉师父定远大将军之命,前来红袖坊,寻一位叫‘酒瞎子’的前辈!”我知他看不见,却仍是不敢怠慢,认认真真地弯弓行礼。
酒瞎子哼地笑了一声,“我可不叫酒瞎子。”
我顿时尴尬,不禁有些着急地解释“将军只说让我……”
“罢了,”他挥挥手,“拿来吧。”
我一愣,知道他说的是香囊。我赶紧将东西交出去,毕恭毕敬地放到他的手掌上。
他的手心一碰到锦囊,立马抓紧了,突然放到鼻尖用力一闻,仿佛嗅到了全世界最沁人心脾的芳香一般,轻轻吐气,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可是我知道,那锦囊根本没有味道。我带了一路,若说真有,也只是汗臭味吧?
锦囊布料极好,上面绣的云棠花更是针针精细,可见刺绣之人多么用心。
酒瞎子突然支着拐杖往院落深处走去。
“前辈!”我忍不住叫他。
他没有回话,我只能跟上他。
绕过杂草,穿过庭院,我看到他走向角落里,用脚踹了一下地上的铁链。
铁链窸窸窣窣,顺着声响,我竟然看到了一个被铁链绑着的,浑身是伤的瘦弱男孩!
“他就是耀天皇帝和皇后的小儿子,已故太子的孪生兄弟。”酒瞎子说。
我大骇。
皇族向来忌讳孪生胎,若诞下,其母必将被打入冷宫,而孩子会被其他两位娘娘分别收养。
“呵,”他突然低头笑了,竟然有些得意,“被选中的人,就是幸运吗?”
铁链尽头,男孩抱着胳膊缩成一团,目光不知道在看哪里,面无表情。
“当年琴儿为了荣华富贵,选择了薛耀义。又为了稳住地位,选择了那个模样更像皇帝的孩子。如今,丘国的报应来了。薛耀义死了,太子也死了……”他好像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语调轻快又带着笑意,“你看啊,可是这个孩子,他还活着。”
男孩好像聋子,根本不在乎我们在说什么。只是缩在那里发呆,谁也不理。
我觉得他的眼神像个杀手,冷漠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