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饭都摆上了桌,屋中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默。
苏绵想着来时二哥与自己所说的话,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个苦笑来。
赵云涛此次匆匆归京,多半都是为了帮衬皇后稳定京中局势,谁知他才到了皇都,不称心的事便一件接着一件。
方才来府寻赵云涛回事的是他手下一心腹之人,赵云涛见过他之后,便同父亲等人商量,要在明日将她带入东宫,帮助查验太子身边一应事物。
此刻若无宣召,苏绵并不宜入宫,即便入了宫,也绝没有理由前往东宫探视。一旦这件事办到了旗鼓大张的地步,那打草惊蛇也就在眼前了。
所以赵云涛要苏绵乔装改扮,以小厮随从的身份随他入宫暗中查探。
而今此香无迹无形,只凭苏绵一人一口,着实难以令人信服,况如今还不知这香味危害为何,就连大夫郎中也难从脉象之中探得端倪。一旦揭破,在无法佐证的情形下,只怕苏绵还要担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目今此香还能为苏绵觉察,一旦揭破却无法斩草除根,必然后患无穷,更添危难。
除了小心防备,此时时机不到,竟然也是别无他法。
这件事太过危险,家人自然极力反对,不肯稍通。赵云涛亦是满心愧疚,左右为难。
苏绵暗暗叹了口气,同二哥一道摆放碗碟,添饭添水。她动作轻缓,渐至从容,心里也慢慢有了决断。
今晚的饭菜都是些家常口味,甚至连摆盘都不如何讲究,可偏偏是这样的人间烟火,才在平凡中看到了一点真切的温柔。
菜饭的香味到底是引动了各人的心思,苏绵苏皓作为小辈,待一众亲长尽数落座,二人才拣了块地儿把自己安顿好。
“先用饭,大伙儿心中所求相同,谁也没有坏心思,到底怎么样,等用过饭再说。”
谈伯安话音落下,众人也不再稍有争执,苏绵只是笑笑,暂先没有说话。
装盛红烧肉的大瓷盆被摆在了正中,浓甜的香味扑鼻而来,不讲道理地霸占了全部的嗅觉和味觉。谈伯安第一筷子就冲着那油香发亮的红烧肉去了。
江彤和唐心蓉向日里不大爱这大荤油腻,可耐不住香味扑鼻,便先夹了吸饱了汤汁的虎皮鹌鹑蛋来吃。
苏绵此时无心饮食,但也不愿做出忧虑之色来让家人担心,她也不去抢那几块可怜的红烧肉,只是夹了一筷子时鲜菜蔬,清清爽爽的就口儿。她既无心,便满桌子地瞅着哪位亲长有何吩咐,但见伯父夹着一块烧肉凑在眼前来回地瞧,她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就是看看,这当真还是猪肉不成?”
苏绵闻言抿嘴一笑,心道系统出品自然是精品,虽然同是猪肉,但也已经不是一般的猪肉了。
苏逍就是觉着此物过于香醇,没有丝毫的荤腻腥臊,反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纯粹的酥香和油香:“这个就酒正好儿。”苏逍发表过了自己的一番感叹,再往饭桌上看时,便见一盆子的烧肉已经几乎就剩了个底儿。
“色如琥珀,甜软醇香,肥而不腻,瘦而无柴。”赵云涛纵然是满腹的心事,也不得不承认这饭菜稍一入口,就将他的愁闷压平了几分:“就是老翁老媪也可尝得,我看‘红烧肉’这名字未免平常,倒不如换个雅一些的名儿,回头上到菜牌上,也可成一席。”此时赵云涛已晓得苏绵一家有意另开饭庄,便也跟着出了几个主意。
谈伯安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口,他吃得漫,尝得细,悠然享受过了一餐,才缓声对苏绵道:“你这丫头新奇样数多,要是开了饭庄子,我也就不用天天地四处去寻合口儿之物了。”
“那晚辈一定让人给谈先生专门收拾出一间雅阁,请先生一一为菜饭命名,到时也不必先生筹措饭资,只要能留下一二墨宝,就是我们小小饭庄的荣幸了。”
“你这孩子鬼精鬼精,饭庄子连影儿还没有,赚钱的主意就都想尽了。”谈伯安细思了片刻:“这就已经有了,回头你们开张,老头子亲自给你们送过去!”
苏绵一下子笑眯了眼,仿佛看到前方有无数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热情招手。
苏绵与谈伯安说得高兴,也让众人心中郁结慢慢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