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对这一切早有猜测,早有准备。可每每提及,仍旧忍不住地心底发寒。
若她将这些绫罗绸缎,珠宝玉器毫无所觉地带进了东宫,来日太子为此而死,那苏家就是陷害太子的主谋,便是九族皆灭也难消罪责。
苏绵心中惶极恨极,一时庆幸,一时后怕,稀里糊涂想了一大堆,等回过神来就听父亲语带恳求地与赵云涛说着什么。
“苏大人请放心,令爱原本就是无辜受累,但凡我们能做到的,都一定不会吝惜气力,皇后娘娘也会竭尽所能保全苏姑娘,保全太子和东宫。”
看着素来高傲洒脱的父亲做出这样恳切哀求的情态,苏绵但觉心中酸痛。她忍着眼泪垂首静立了片刻,才强笑着将自己一早备好的关于眠月谷,落月花的书册拿了出来。
“嗯......虽说无稽,但......尚可一试。”
苏绵原本没有对此行此事抱有太大的期望。毕竟眠月谷、落月花只见于寥寥记载之中,甚至近乎于神异之物,这样缥缈虚无的传说,他们不斥她一句异想天开便已是疼她了。
可谁知当她仔细地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地说了,无论是家中长辈,还是赵云涛与谈伯安,他们的头一个反应不是质疑她痴心妄想,不务正事,而是觉着她一片苦心,周全妥帖,不仅给了她全心的信任,还愿意为了她这样的心思而耗费人力和财力。
苏绵心中感动,甚至连连回想今儿个出门前是不是已经仔细看过了黄历,怎的桩桩件件都这样顺遂。
“若是玥儿此时能够入宫一看就好了。”一番交谈,赵云涛很快跟着苏家人改了口,苏绵从方才一见,就知道这人磊落光明,又是个通情达理的长辈,因此也不觉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反是苏逸,揣着手斜眼往赵云涛处瞟了几眼,虽没说什么,那眼神却把什么话都说了。
“这恐怕不妥。”谈伯安亦是长吁短叹:“如今东宫里不似从前,左右婚期将近......”
苏绵不知道如今的东宫已经成了什么模样,但无诏入宫显然不大现实。她这一入宫,无事还好,一旦为人发觉,一个是恐打草惊蛇,又让那些小人想出新的刁钻的法子来陷害太子和苏家。二来也是怕这事在这样一个关头成为苏家的把柄,一旦一子错,即刻便是满盘皆输。
说到婚期,经了今日这桩事,赵云涛是满心盼望着婚期即至,能尽量地保太子平安,可苏家人心中却更添担忧思虑,一时间竟是满室无言。
苏绵如今是船到了桥头,不直也得直,因此倒是没有家中人这样心痛敏感。而且她此时心中十分担忧,她这里都被人安插了这许多的恶毒手段,那东宫岂不更是处在是非之间?太子身边又有多少这样暗藏杀机的物件?
苏绵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她与谈伯安对视一眼,调身去端了茶点过来,殷勤地招呼亲友入座品鉴。
“呦,这糕点放的什么,口味这样甜?”先头儿听说了这白雪红梅一样的糕点叫“白糖玫瑰糕”,听名儿观相,他还没觉着多么稀罕。这会儿糕点一入口,他就尝出了其独特之处来。
苏绵没在意,随口应了句“白糖”。她说完了话,看到伯娘和母亲的眼神,才一下子回过了神来。
这个时代的糖该是没有这么莹洁甜蜜,她这儿一家伙拿了这如霜如雪的东西出来,自己粗心大意地没觉着有什么,可偏偏就是碰着了一个舌头灵敏的老饕。
苏绵干干一笑,对上谈伯安那双同是吃货的赤诚目光,一时间,竟隐隐有种觅得知音的欣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