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动了动嘴唇,喉咙干涩的咳了两声,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我没事,先生,不用追究”。他撇开两人搀扶的手,扶着膝盖一瘸一拐的向门口走去。
刚走两步又回过身来,冲着徐科隐深深作了一个揖,“先生,学生得请两天假,望先生允准。”
徐科隐瞧他神情默然,好似承担了太多不能说的事,就算在这里也无心读书,便点了点头,“你不若等大夫看过了再回去罢。”
王超摇摇头,态度坚决,慢慢挪步出了门口。徐科隐纵使心里再想追究此事,也不愿强求他,再者,还有其他学生可问。
“苏启,”徐科隐转头问道,“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启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回先生的话,学生也是刚到书院就发现大家打在一起。”
“都有谁挨打了,”徐科隐道,“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受伤?”
苏启斟酌着回答,“学生只看见同窗们围成一团,外面的人在喊,里面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嗯。”
他小心翼翼瞥了先生的脸色,又补充,“不过大家都跑开了,只有王超依然倒在地上,想来应该是没有其他受伤的。”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欺负人,还是典型的以多欺少。
徐科隐气得脸色发青,学生们的仁义礼智信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对着自己同窗如何下的去手?
那你说都看见谁了?
徐科隐冷冷的视线直盯着他。
苏启欲哭无泪,进退两难,虽然他也同情王超,可那些打人的同学也是他好友,他又如何能做出卖朋友的事?
他不由得望向沐琬,不过沐姑娘与此事无干,他又看向地面,不说话了。
“苏启,圣人云,你说这是何意?”徐科隐一字一句问道,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两分无处释放的怒意。
苏启自临松书院就读以来,从没见过徐先生发这么大的脾气,脸色这样难看,他结巴着,“就是说在朋友情谊和公道之间要选择公道,如果朋友做了有违律法的事,也要勇于揭发。”
徐科隐不为所动,显然在等后话,苏启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沐琬在一旁看的为难,苏启是经屿好友,可她又没什么立场帮忙,要怎么劝劝徐先生呢?
突然,从班级里冲出一个炮弹似的学生,高亢的喊着,“王超是我打的!”
他跑到众人面前站定,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潮红,双眸坚毅,颇有股不服气的意味,“先生,王超我打的,要罚就罚我吧。”
徐科隐还未开口,第二个学生又冲出来了,一样的喊着,“先生切勿冤枉好人,王超是学生打的!”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学生走了出来。
苏启看到了张兆,他神情淡然,慢慢走到徐科隐面前,“先生,我也动手了,请先生责罚。”
徐科隐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急怒,慢慢转为震惊,这么多人,义无反顾的站出来,就为了跟王超过不去,王超到底是做了什么惹众怒的事情?
苏启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张兆性子骄傲,和王超这样沉默寡言的学生平常并没有什么交集,更无纷争可言,他们私下谈话也极少提起王超。
唯有一件事,他从不同人口中都听过——押题卷。
李超然说王超有可能提前知道押题卷什么时候出,却故意不告诉大家。
张兆也讲过这个猜测,当时他虽然不屑于做卷,可分析得头头是道。
苏启正这样想着,就听一个学生说道,“先生,您一定很奇怪,我们为什么要打王超,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专私鬼!”
“专私鬼?”徐科隐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另一个学生接着开口,“专私鬼就是自私自利,只管他自己一个人,想必先生也知道这次科考的试题和虬髯老生押题卷上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惠民书法的周掌柜说,押题卷出卷之前,虬髯老生亲自在咱们书院门口木板上贴过告示,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看见。”
“有同学那天来的早,曾见过王超在木板前鬼鬼祟祟的,问他做什么,他也支支吾吾不答,当时没当回事,现在想来甚是可疑。”
张兆淡淡补充,“看见他的人就是我,那是在出卷前几日。”
“王超带着大家的字条交到惠民书房,学生去问过了,周掌柜说他的确将押题卷出售的消息提前告诉了一位揣着很多字条的学生,可是王超回来却只字未提,最后还是其他班的同学买了,我们才知道有押题卷的。”
“可因为前几日去的人少,周掌柜以为销量不好,就没有再继续刊印,一来二去的耽误了时间,许多同学都没有看到卷子。”
那学生说着哽咽了,“先生,如果我们能提前知道,说不定如今也在科考的榜单上。”
有人帮腔道,“对,先生,到时候咱们临松书院就不止两个人上榜了。”
苏启默然。
确实,他没有站在大家的角度思考,如果是如果没有蒋经屿的帮助,看不到卷子,在考题出来后他定然也后悔万分,可为着这事跟王超动手却不值当,且一旦动手也不占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