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琬不明所以,轻嗯了声。
“我们的关系——”他拉长了声音,试探着,“要比朋友更近吧?”
比朋友近?
“如同亲人般。”沐琬接道,他几次在困境中相救,又是唯一知道她身份之人,如今是最值得信赖的。
不料蒋经屿沉了脸,“爷可不想乱了纲常伦理。”
这些日子点滴相处下来,他已经摸透了沐琬的性情。
无论是在破落偏僻的乡野之中,还是在孤身一人的高门宅院,她身处的环境一直不好,却从来没有气馁过,也不像旁的女子为进高宅伏低做小自轻自贱。
自己写书,找商家,做风扇,耐心为学生们一个个回信—汲汲营营二十年,蒋经屿自问从未见过如此之人。
她像一朵绚丽盛放的不落烟花,尽情展现着灿烂的生命力,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面对他误会是女骗子的刁难,还能花样百出的应对,当时虽把他气的不轻,可现在想来——
都是那么的生动美好。
“什么?”
沐琬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克制不住的凑近了,双臂几乎把她圈在怀里,“我们的关系非得攀亲,也是情哥哥情妹妹,可爷又不愿乱了纲常,因此必不能与你当亲人。”
蒋经屿目光灼灼,眼底似有暗欲燃起,“琬琬,爷属意你甚。”
马车一路向前,她迟迟未答话,蒋经屿轻柔的覆上一吻。
唇瓣柔软,气息绵长,两人分明只是简单的唇齿相依,沐琬却感觉心跳超速,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闹了个大红脸。
蒋经屿低沉的笑声自喉间溢开,他知道她惯会骗人,什么铁匠村夫的,根本不存在。
县衙。
“去打听马大人喜好如何,平常都做些什么。”江师爷吩咐胡树。
“你怎知来的就是马大人,本官给同僚去信,据说此次出京官员有大几十人,四面八方的散开了,到通州的是刘大人、胡大人、郑大人。”侯知县反驳道,他头一回晚上看公务,现下心中烦躁,眼皮子越来越沉。
“属下也是和通州府的一位师爷相熟,才知马大人昨夜到了驿站,其他几人却在四周徘徊,去意未定,说起来,还是马大人来的可能性大些。”江师爷分析道。
“马如海,”侯知县眯起眼睛,“老夫倒是听得这个名字,年岁不小了,一直在礼部做事,怎么上头会叫个腿脚不方便的出来巡查?”
江师爷知道他向来说话不得要领,“这马如海脾性如何,喜好如何?还去过什么别的地方么?”
侯知县捻捻胡子,“据说是个古板的老夫子,平日除了读些经史子集,还能有什么爱好?”
江师爷发了愁。
这种书呆子最不好打发了,他们多半絮絮叨叨又咬文嚼字,抓住一星半点儿的错处就没完没了,关键还讲究什么文人傲气,若是不收钱也不好女色——
不对,江师爷摇摇头,天下没有拿钱通不开的路子,纵使他再古板,也得靠钱养家,马如海在任上这么多年了,怎能拿书院中那些初出茅庐的书呆子与之相比?
再迂腐的酸儒,跳进官场里待上几年,也得变变摸样儿。
江师爷想了明白,如此也好,倒省了他花别的心思。
“老爷,老爷—”胡树风似的跑了进来,面带惊惶道,“外面有个人自称是巡查御史,现在就要进来!”
屋内二人皆是一惊。
“快!”
侯知县顿时醒了神儿,提着官袍就向外冲去,江师爷紧随其后。
白衣伫立。
背着身似在看街上的人来人往。
侯知县面露犹疑,仍是上前两步,“敢问这位大人——”
那人转过身来,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厚嘴唇,面相威严,通身气度却是副实在的上官模样儿。
“你可是丰弋县的父母官?”
声若洪钟,饱含威慑。
侯知县莫名胆寒,撑住劲儿回,“不错,您是?”
“御史大夫郑籍,奉命巡查。”
侯知县暗暗记住这名字,忙施了个礼,“下官见过郑大人!”
江师爷在旁边挤眉弄眼的,侯知县热情把人迎了进来,斟酌道,“大人,可否出示下文书或腰牌,下官也好,也好依规办事。”
郑籍瞥了眼两人,从怀里摸扔出一块牌子给他,侯知县赶紧接住,江师爷凑近了一瞧,上面姓名籍贯等皆完备。
“文书稍后由随从给你们。”郑籍朗声道,“现在先从衙门公务查起吧。”
侯知县哪里反应得过来,只好喏喏应着,带郑籍去看案卷。
江师爷面色沉重地跟在后面,这个郑籍本是京官,为何穿着布衣,一个随从也无,跟平头百姓似的溜达着过来了,半点风声都没有。
况且,他又如此气势迫人,雷厉风行,把侯知县捏的死死。
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