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轩跟着骂了几句,可这事实在惊人,传的连老娘都知道了,跑过来特意告诉他远着点映画,多顾着些依娥,或是来年给他正经娶房媳妇。
总之姐姐是毒妇的,妹妹又能好到哪儿去?
映画知道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怕家里父母受不得,一心想回去看看,只刘力轩正不愿和章家来往,便不许她出门,在房中关着罢了。
映画暂不去理会,丫鬟们早尝了一遍儿,如今也索然无味,竟生出些孤枕衾寒的意思,想去找那依娥,刘力轩心里又别扭。
自上次在酒楼把依娥送出去后,她又被江家的人叫去几次,虽以前混不吝这些,女人嘛,他对兄弟一向大方,可江世铭这两次狮子大开口,他心里便膈应开了。
哪哪都不如意,半夜还不让他睡好,刘力轩骂道,“谁个不长眼的龟孙,半夜叫魂儿似的扰你爷爷睡觉!”
小厮?踮着脚悄声进来道,“爷,是江师爷在门口叫,大公子那边也有动静了。”
刘力轩瞬间醒了神儿,再没睡意,骨碌起身披了衣服就往外走。
门口站着个黑影,兜帽遮了大半张脸,隐约可见下巴上的青碴。
来人语调喑哑,“二公子,事关重大,烦你转告令尊和大公子,不日将有朝廷御史来访,时间、何人都不确定,只一定要将我们来往的信件记录等销毁,赌档最近不可再生是非,切记切记!”
江师爷说完便闪身离开,行色匆匆的上了马车。
刘力轩一头雾水,大抵猜着是上头来了巡查官员,要他们老实些,不过以往且没这般作态,此次真是非同寻常了。
他神经紧张起来,原话告知晚来的大哥,刘力威倒不惧,“老爷子近期回不来,不必特意去信,咱们明日开门让弟兄们规矩些。”
“那平日和江家往来的信——?”
“老爷子那儿保管着。”刘力威不以为意。
“师爷叫咱们都烧干净。”
“弟弟,”刘力威带了笑,“着急的是江家,他们父子以权压人,欺压良民,咱们只是被逼无奈。来了巡查官,江家会料理清楚自己,若他敢反口咬咱们,咱们也得拿个证据不是?”
刘力轩恍然大悟,也对,江家父子并非可靠之人,万一查出个什么,把屎盆子都扣刘家头上可不行。
江师爷乘了马车而去,一会儿便到了县衙。
侯知县打着哈欠摇扇,“此次巡查为何如此之急?竟连份公文都没收到。”
江师爷神情凝重,“看来朝廷又要有所动作了,只不知这次是冲什么来的。”
“你不必这么忧心,”侯知县打个哈哈,“通州这么多县,谁说就查咱们了?再说,咱们也没什么大过错。”
江师爷面不改色,“丰弋县执政清明官员尽职,自然无大错,不过还是提前做好准备为佳。”
侯知县当了几年的甩手掌柜,只一味靠着江师爷办事无大错就行,真论起县中事务,他还说不上个子丑寅卯,为应付巡查官员,也得抓紧时间用用功。
尽职,这是暗讽吧?
侯知县哼哼两声,不情愿道,“那也不必如此着急,老夫就不信,上头的人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总要落脚歇息,这一歇息,消息不就传过来了。”
江师爷面容整肃,“我得到消息已然晚半月之久了,听闻巡查的御史早在秋闱前就动身,现下可能往通州方向来了。”
侯知县头一点一点的似要睡过去,这个江师爷办事可靠,他从不疑心,就是胆子太小,风吹草动就吓得要死。
既然胆子小,就别干那贪污的糟事,偏他这些年一刻不消停,江家和汇海赌档那点事打量他不知道呢。
侯知县见得事多,知道落马官员抄家流放的案子更不少,他妻儿都有,胆子小也不擅长弄权,索性撒开去,让手底下人把活儿干了,他乐得自在,有了功劳算他头份儿,有了过错他自然撇干净。
不过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侯知县配合道,“那师爷且说要怎么准备,老夫听你的便是。”
巡检,也分很多方面。
有的御史大夫只巡一样,比如农田、治安、水利、防灾、盐铁,可有些却不限定方面,抓到什么查什么。
这种最难应付了,县衙的公务就像一张处处破洞的渔网,若事先知道鱼儿要往哪个洞眼钻,加紧缝补尙可兜住,若是满天的乱冲,指不定就要冲出个大篓子来。
江师爷也是从相熟之人处得了信儿,不甚分明,只先得把江家摘出来再提其他。
刘家他嘱咐过了,县衙的记录也做了妥帖,可他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隐忧,就像暴雨来临之前,天气闷得叫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