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去哪儿?”
小七从车辕跳下来恭敬道,“回爷的话,去西柳街的书坊。”
沐琬忙掀了帘子,“我想要书坊寻些画本子解闷,不多时就回来了。”
蒋经屿本想随她一起去,又怕她顾忌真实身份,有他跟着不自在,便只嘱咐了得顺好好看护。
得顺是个精瘦干练的少年,虽身量不高,却显得结实有力,腰间别一把短刀,眼神炯炯,颇有习武之人的威势。
听福瑞私下说,这是爷一手培养起来的,武艺强办事快,唯独一点不好,闷葫芦性子,整日不声不响少言寡语的杵在门口,活像个木头桩子,总是被人给忘了。
得顺跟小七并排驾马,沐琬一人坐在宽阔的厢内,坐马车果然舒服多了,也快了很多,她喜滋滋的想着,早知道他这么好说话,那自己也不必日日走个来回,累的脚上都快要磨起泡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惠民书坊外头。
沐琬也不避讳这地方,有时候遮遮掩掩更让人生疑,吩咐得顺和小七在门口等她。
“没错,这和冀州画册的作者是亲兄弟。”
小伙计展开了副长长的山水图,约莫两米,周掌柜正和另一个人评说。
那人的背影很是熟悉,沐琬仔细辨认,正是前两日在街口买豌豆黄的学生。
屋内的人也发现了她,回身看过来,俱是一笑。
“又见面了。”沐琬客气的冲他们点点头。
周掌柜看了看两人,惊讶道,“莫非你们认识么?”
徐科隐眼带笑意,\"是的,这位姑娘可帮了我大忙。”
沐琬怕他要提起当日那长篇大论,赶紧摇头道,“我不过路见不平而已,实在称不上大忙。”
“沐姑娘,原来你早同东家相识,倒把老夫蒙在鼓里了。”周则毅拊掌叹道,“连东家都对你的书称赞不已呢!”
东家?
他竟然不是学生,沐琬又惊讶又心虚,“都是兄长的功劳,我不过跑腿儿罢了。当日只说了两句话,并不知道他的名字身份。”
徐科隐闻言,端正行了一礼,“在下徐科隐,字长宜,是这惠民书坊的东家,在临松书院教算学。”
沐琬顾不上多想,笨拙的还礼道,“小女子沐琬,不知先生大名,言语冒犯之处还望包涵。”
教算学的先生?
她第一日出题的时候,就看见他在木板前面徘徊,当时只道是哪个年纪大的学生,却万万想不到自己在班门弄斧,人家就是算学先生!
自己还为了两块豌豆黄替他出头,滔滔不绝的讲大道理。
沐琬脸色“腾”的红了,好似挂着两坨火烧云,“徐先生真对不住,我自幼跟家兄读了几本书,惯好卖弄文采,那日说的话都是混说,您千万别放心上。”
徐科隐和周则毅看她窘迫,都哈哈笑起来。
“无妨无妨,咱们这东家是最通达的一人物,不讲究什么辈分资历,只要聊得来,无论何人都可引之为友。”
徐科隐正色道,“姑娘年纪虽小,可说的话很有道理,发人深省,凡读书者就为了寻真求理,何谈什么冒不冒犯呢?”
沐琬打量他确无不快,这才放下心来,岂料,一个谎需要用另一个谎去圆。
徐科隐紧接着问道,“我还有一事想问询姑娘,若是不方便的,可以不必说。”
沐琬攥紧了手,示意他说下去。
“请问我能否登门拜访令兄呢?”徐科隐道,“实不相瞒,发书第一日的字条是我留的,却未收到回复。
其实我毫无恶意,只是想要和令兄畅谈算学方面的知识,互相交流罢了。听周掌柜说他不良于行,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倒要叫他多多谅解。”
沐琬心头大震。
字条竟然不是跟踪男留的?
她只当是自己出书的事情被人看破了,想要以此为要挟索些什么好处,可现在不是,那他究竟为何要跟踪自己?
徐科隐见沐琬楞住了,疑惑地喊了声,“沐姑娘?”
沐琬回过神来,勉强应付道,“抱歉徐先生,家兄,的确整日埋头苦算,不爱与人交流的,他性子古怪,您别介意。”
徐科隐见识的多,知道世间大才多性子孤傲,有怪癖的更是不少,就点头表示理解。
周掌柜知道她的来意,让小伙计取了盒子过来,“今天的纸条可有不少呢,看来学生们的积极性都很高啊。”
沐琬打开一看,确实有十几张的样子,字条有的大有的小,还有人写的密密麻麻,几乎是一篇文章了。
她失笑,有热情是好事,今晚恐怕又不得早睡。
小七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时间有点久了,这小子得了嘱咐,肯定着急。
沐琬又说了几句,这才出了书坊,却见得顺在马车边将一人压得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