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毅原想这仇髯老生是第一次出书,保守些总不是坏事,便先命工人们印了三十册。
没想到下课后来了不少书院的学生,指明要看那仇髯老生的著作,周则毅拿给他们后,几个人翻了会,就手不释卷的买走了。
到现在为止,已卖出去二十多本,不可不谓成功。
学生们结账的时候,周则毅告诉他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写在字条上,作者看到会给出解答,这可把他们高兴坏了,承诺有不懂的定会过来问作者。
有那好奇的学生,追着他打听仇髯老生到底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周则毅因得了沐琬嘱咐,委婉道要为人家保密,万望包涵,学生们讨了个没趣,再者还是做题为重,也就没人追问了。
“今日共计卖出二十又三本,已经非常受欢迎了,姑娘,看来令兄真是位才子。”
沐琬笑道,“掌柜的过誉了,家兄听见您夸他一定高兴。今日刚发书,应该没有字条吧?”
“别说,还真有一个。”
周则毅回身进屋,从桌上的木盒中取出一张小字条,“老夫专门为你预备了个盒子,凡是留条子的都放在里面。”
掌柜的心思细致,沐琬谢过,接过字条揣怀里放好,这才往回走。
今天天色尚早,吆喝着卖各种吃食的小贩们还未散去,不过她此刻可没有吃东西的心思。
刚才在书坊就想看看字条上写的是什么了,但是又怕露出什么端倪,毕竟自己现在名义上只是“兄长”的跑腿。
出了西柳街,沐琬心里长了草般,终是按耐不住好奇心,站到路边摸出了字条。
“请问你是谁?”
她手一哆嗦,差点没把纸扔出去。
本以为是什么算学方面题目的请教,可是—
沐琬有种被盯上的恐惧感,不由得回头看了看,正巧对上一双年轻男人的眼。
不过对方好像正在挑选油伞,马上移开了目光。
指尖微颤。
沐琬握紧了手,尽量忽略不安的感觉,快步往回走去。
也许,也许问话的人是善意呢?
她呼吸急促,身为一个没有任何倚仗,没有亲戚朋友的孤女,被人发现了身份总是害怕的。
以往有沐老爹在时,她心里还比较踏实,总觉得有个人在保护自己,发生了再大的事也不慌乱。
可如今她就像只易受惊的兔子,平时蒙面披着马甲,暗搓搓的干点事儿,可一旦有被人质疑身份的危险,就变得六神无主。
如果,问话的人已经知道了她是个女子,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兄长,更不是哪家小姐,会不会有歹意?
会不会告诉考生们,叫他们别买自己的书?
或者在路上堵她之类的?
沐琬心神不定地又往后看了一眼,差点儿吓出三魂六魄!
刚刚在西柳街口挑伞的男子竟然还在她身后!
她迅速回头,吓得面无人色。
是他,
留字条的人,是他吗?
到蒋府还有大约三刻钟的脚程,这边尚且是比较热闹的,再往前走可要经过一排卖布匹杂货的店,总是早早就关了门,街面上没什么人的。
再者,天色越来越暗,两边的胡同显得愈发幽深可怖,后面这个跟踪的男子会不会趁机动手?
沐琬只觉得腿脚发软,极力保持镇定,不叫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心中飞快的想着应对之策。
当下之际,她是不可能走到蒋府求庇护的,只能返回惠民书坊!
对了,直接回去,有周掌柜在,可以派个小伙计保护,或者干脆自己就待在书坊了。
沐琬的脚步越来越慢,她刚要掉头又生生止住了步伐。
不行的。如果这么回去了,周掌柜一定会疑心。
自己身为一个小姐,出行不带婢女就够奇怪了,勉强还可解释为不愿让家人知道等等,可如果让小伙计随行,就势必会暴露自己住在蒋府的事实,蒋家人口这么简单,她要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又要如何变出凭空而来的兄长?
如果求掌柜的收留一晚,就更奇怪了,哪里有黄花闺女夜不归宿的?后院住的估计都是伙计,不是给人家出难题吗?
怎么办,怎么办?
沐琬额头沁了汗,几乎要哭出来,往后退不得,往前走又是无尽的路。
以往自己出来,因用帷幔遮面,穿的又低调朴素,不吭不响的淹没在了人群中,没有人会去特意关注她的。
为了在周掌柜面前装的像个小姐,她换上了蒋府裁的新衣服,可能惹眼了些。
也有可能,是某天在书院门口换题的时候被发现了。
不,现在不是找原因的时候,沐琬停在一处卖首饰的地方,够了铜镜照出自己惨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