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传，玉泉寺千佛塔下，供奉着佛牙舍利并《妙法心经》。在她向玉泉寺带来潇水阁的消息后，净真也是在这处布置了寺中精锐，严阵以待。

却没想到，《妙法心经》真正的所在，实则是寺中最为重要之处，供奉释迦牟尼佛像的大雄宝殿。

而潇水阁，显然早已知晓这件秘事了。

宁霜前亦作不得声，梅如故再去看净真反应时，忽觉身旁一动，她仓促看去，却见顾时猝然上前，向着骑在马上的男人，剑光如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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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挑眉，目光里一丝讶异，像是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发难。他掌下一翻，腰畔的刀便滑入手中。甚至没有抽出刀，他就着刀鞘，随手接下了顾时的一击。

顾时一招被阻，却去势不减，斜斜地一挑，顺势挫伤了马骑前脚。骏马骤然嘶鸣，吃痛地冲撞起来，被他险险避过。

受惊的马匹难以控制，男人干脆地弃马而下，接着一翻身，消去了跳马带来的冲劲。他未及起身，便反手拔刀出鞘，刀锋向身后荡去。

这是一柄纤长挺直的刀，刀身明亮如秋水，在天光之下，映出一抹冷冽的锋芒。

“锵”地一声鸣响，是刀剑相交之声。比寻常的剑更长上几分的铁剑转瞬而至，与直刀相接，顷刻间便已过了数招。

惊马在场中冲撞，马上便被潇水阁的人牵引，带了出去。阁主遇袭，这些黑衣铁骑的武者却镇静地按兵不动，仍旧牢牢守在各条通道，将塔台把得水泄不通。

顾时突然出手，梅如故愣了一愣，立时便要上前助阵。若《妙法心经》真的不在千佛塔，那自然当尽快突围，赶到大雄宝殿增援。他们都很清楚，潇水阁阁主亲自来此，就是要阻碍寺中精锐脚步，叫净真主持绊在此处。

然而下一刻，她停了下来。

宁霜前按住她握剑的手，死死地制住了她。梅如故诧异地回望他，含怒道：“宁郎君，你这是什么意思，又想向潇水阁投诚了么？”

宁霜前挡着她，面色沉凝，他低声道：“顾郎君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再加上你——也不是。”

说话间，顾时已渐渐落于下风，而距离他与潇水阁阁主交上手，不过几十招而已。梅如故不必看也能知晓，顾时落败，只在瞬息之间。

她凝目看向宁霜前，眼睛因愤怒和坚定而越发明亮，好似能将人灼伤。她说：“不是对手，便要冷眼旁观么？”

宁霜前一怔，手上失却了力道，梅如故挣开他，身形急掠，便要向场中而去。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一柄铜棍扫来，力敌千钧，将刀直直拨开。老人按住顾时的肩，反掌将他推出了战局。

男人停了下来，提刀立在净真面前。他的神色一直漫不经心，直到此刻，才收敛了些许随意，露出兴味的眼神。

“主持终于要出手了？”他懒洋洋地问，眼神却锐利如刀，凝睇着眼前岳峙渊渟的老人。

净真面色凝肃，铜棍轻点地面，沉声道：“还未请教阁主名姓。”

男人笑了一声。

“潇水阁，原无期。”他说。话音未落，刀光如水，便已直直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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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退了几步，缓下那一掌带来的冲力。湛寂迎了上来，将他带到更远处。他没有反抗，只是仍死死地盯着场中，握紧了手中的剑。

原无期，原来叫原无期。

他慢慢平复着气息，因激战而加快的呼吸平稳下来，然而胸腔之中的心脏，仍惊悸般地急促跳动着。

这个人的刀，就如同他那双碧绿的眼睛，带着狼一样的狠戾肃杀。那样暴烈逼人的刀术，全然无法看出来自何处，就像他本人，如无本之木一般，倏然之间，便出现在江湖之中。

这次短暂的交手，足以叫他清晰地认识到，他仍然无法敌过这个人。

一如十一年前在通城外的河边，在那一把刀下，无力又无望地认识到的事实。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也强迫自己再一次回望那一日的傍晚。他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反复回想，直到记忆里那些陈年的伤口都被翻搅出来，喉中一片烧灼般的腥甜。

还不到时候，还需要继续忍耐。他对自己说，然而直面这样的事实，仍叫他一时痛得无法呼吸。

如果他能更强一些……

哪怕只有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