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名思义，论武会旨在交流武艺。它由玉泉寺主持举办，每五年一次，江湖中人，不论出身、高下，任何人都可参与论武。这是武林中最大的盛事，四海八方，各门各派，几乎都会前来。

今年是熙宁十四年，正到论武会举办的年份。

玉泉寺在当阳，与汉川同属荆湖北道境内，距离并不远。李迢和顾时即日出发，赶在论武会开始的前两天到了玉泉寺。

魏家三兄弟会有人来论武会，却未必都会来。李迢途中去了十二楼分舵一趟，向他们买了接下来半个月魏家人的行踪。

十二楼是一个约莫在十年前成立的组织，专门售卖各种情报。之前顾时想要递话给行踪无定的空空儿，就是通过十二楼传信，这也算是买入空空儿消息的一种形式。没有人知道十二楼的背景是什么，只是它甫一出现，势力便已遍及大江南北，号称无所不知。

临近论武会，玉泉寺已来了许多人，熙熙攘攘，宾客如云，随处可见携剑带刀的武人。寺中有禅房可以借宿，李迢和顾时在知客僧处登记了门派、名字，便领到了各自禅房的号牌。

时值仲秋，寺中遍植银杏，通往后山禅房的道上铺满了金色的落叶。他们沿着这条路走到区分男客和女客禅房的岔道口时，出乎意料地遇见了熟人。

“梅娘子，宁郎君？”李迢迟疑道，疑心自己看错了。

“李娘子，好巧，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宁霜前笑眯眯道。

顾时并不搭理宁霜前的招呼，只皱眉探究地看向梅如故。白衣的剑客却没有多加解释，简单见礼之后，便道：“我有事需拜见净真主持，先行一步。李娘子，顾郎君，回见。”

“回见。”宁霜前跟着道，笑着朝他们摆摆手，跟在梅如故身后走远了。

李迢看着他们的背影，问顾时：“宁霜前怎么会在这里？”

顾时沉吟道：“以梅娘子为人，宁霜前被放出来，必定是经过了随前辈同意的，想来是有什么原因。既然随家不追究，那我们也不必管他了。”

他看向李迢，又道：“当务之急，是先确定魏家谁来了，住在哪里，这个我去查比较方便。阿迢，你也要做好准备。”

到这一刻，要做什么准备已是不需多言。李迢点点头，便与顾时分别，走入通往女客禅房那一条岔道。

许是身在寺院，每个人都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即便论武会参与之人众多，后山禅房仍寂寂宁静。道中遇到的各个女郎，或凝神静思，或无声练剑，就是彼此交流也都压低了声音，喁喁细语。

李迢按着号牌，找到了自己禅房的院子。一个院子有三间房，她推开小院门时，正有人从其中一个禅房走出。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郎，眉目明艳，观之可亲，却穿着一身与自身相貌并不相衬的素衣，佩以素银玉饰。她一眼瞧见李迢，未语先笑：“你也住在这个院子吗？我叫宁于竹，庐州人士，你呢？”

李迢亦笑道：“云安李迢。宁娘子也是来参加论武会的？”

“不是，虽然我也习剑，但先母忌辰，不便动武，”宁于竹拍拍空荡的腰间，“我是来请大师诵经的。”

李迢忙道：“是我唐突了，对不住，还请宁娘子节哀。”

“无事，李娘子不必紧张，”宁于竹笑道，“先母去世多年，我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玉泉寺点灯诵经，早已习惯了。”她摆摆手：“我该去晚课了，晚上见，李娘子。”

她朝李迢点了点头，便出了小院。

李迢看着宁于竹的背影消失在小道上，转身进了自己的禅房。天色有些昏暗，她点上油灯，坐在桌边，就着一豆烛光，细细地擦拭起剑来。

这柄剑是徐意请了铸剑师，根据她平日用剑的习惯定做的。李迢原以为它会比寻常的铁剑轻一些，但徐意说她的剑过于轻巧，容易不稳，所以反将连云剑定得稍重了一分。这些年下来，她也就慢慢熟悉了这柄剑的重量。

李家不是什么武学大家，李霁的武艺也只算平平，她习剑多年，至今还不算完全参破枕江剑法的剑意。

而魏俨的刀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他是李迢的父辈，比李迢更多出许多年的经验。

她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剑，未曾饮血的剑身洁净如新，倒映出烛火橘色的光芒。窗外秋风肃肃，吹落一山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