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郎君剑走偏锋,厉害。”段娘子却赞道,又问:“所以,你们找了一晚上,仍未找到空空儿藏起来的武籍?”
顾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空空儿便又开心起来,挑眉道:“我妙手空空藏的东西,岂是这么轻易就可找到的?”段娘子便笑着向她举杯。
李迢从方才起便一直凝神听着,顾时又讲了一遍事情,她也跟着回忆了一次始末,隐隐好似抓住了些什么,向宁霜前问道:“宁郎君,我与顾郎君外出寻马的时间里,是谁负责看空空儿动向的?”
下首一位随家弟子应道:“是我,不过她没有在房间里呆多久,之后就一直在回廊了。”
空空儿狡黠地笑道:“是呢,谁都看见我一直在走廊那儿,房间和仓库你们也搜过了,确实没有。这可怎么办呢?”她放松地舀了勺粥吹凉,眼睛骨碌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
李迢蹙起眉,在脑中过了一遍空空儿的行踪。从随家出来后,过了江,打晕驿使,从驿站后方的小侧门进去,将驿使藏在仓库里,再出门将随家白马拴在山脚的芦苇地,骑着驿使的马到驿站,在正殿登记,回房……
不对!她猝然抬头,电光火石间,有人和她一道出了声:“马厩!”
她循声看去,正对上顾时的眼睛。顾时看她一眼,起身向外走去,两名随家弟子也跟了上去。
想来是此前搜查的时候漏了马厩,顾时亲自去找了。李迢看向空空儿,后者却依旧怡然自得,全不在意,好像真是就来看戏的。
雨仍在下着,屋里一时只有雨声响起。众人皆沉默地坐在位上,段娘子微挑起眉,慢条斯理地夹了个糍团。
顾时回转很快,没过多久,堂屋里的人便又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李迢看着他走进来,朝她微摇了摇头,沉声道:“马厩里没有。在空空儿牵马去了马厩之后,只有商户、驿丁、和宁郎君曾去过。”
宁霜前举起手:“我今早去过马厩后,就和李娘子一道了。从回到屋里再到段娘子这里,我都和你们在一块儿,若我在马厩取了武籍,绝无转移的机会。顾郎君现在就可以来搜身。”
他态度极坦荡,看起来像真的搜不出什么。李迢忽问:“宁郎君会吹笛么?”
宁霜前面色一变。
顾时出手如电,一瞬便将他腰畔的玉笛擒入手中。他朝玉笛里瞧了片刻,抬眼看宁霜前一眼,从中慢慢抽出一卷绢帛。
他并未将它展开,但随家弟子脸上激动的神情,就已表明一切。
证据确凿,宁霜前默然无语。空空儿撇撇嘴,这位神偷七情上面,此刻又有些不高兴地瞧着李迢:“你又不是随老头的人,这么努力作甚!”
李迢抱歉地朝她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段女郎便轻轻地击了击掌。
“李娘子细致入微,察旁人所不能察之事,也极厉害。”她含笑看着李迢,目光里满是兴味,李迢心下微疑,向她略略颔首,她便笑着移开了目光:“好了,这个故事很有趣。更多的我便不听了,诸位不如先放一放,待到用完朝食,再做计较。”
话毕,她便真就不再追问,只垂首安静地进食。这位女郎莫名其妙地请了他们来,现在又自顾自地结束了交谈,好像她真的就只是想要听一个故事,故事说完,她也就不再看了。
*
日出破晓之时开城门,李迢与顾时一行人离开驿站后,便冒雨进城,在城中寻了个旅店住下,等待雨势缓和之后过江。
这位段娘子虽行事高调,随心所欲,却又可称恪守规矩。雨夜同意通融借宿后,虽知晓了他们要往天门随家方向而去,也被大雨拦住,不得过江,却并未无视文牒的规定放他们继续留在驿站。也不知段家是怎样养出这样的女儿的。
李迢要等暗线的消息,暂时无事,便与顾时同行。他们没能困住空空儿,她在出了段娘子处后便消失了。宁霜前则被随家弟子看管起来,倒不曾试着逃跑,依旧一派从容模样,像是已经放弃了挣扎,就等着被押回随家。
顾时只问了他一句:“所以,是你与空空儿合谋,她盗走武籍,和你在沔阳驿站碰面,把武籍转移给你?”
宁霜前干脆利落地承认了,顾时竟也就不再追问他盗取随家武籍的原因,也不问如何一向独来独往的空空儿竟会为他做事,好像事情到此便算了结。
在沔阳驿站时他还全力追查,反倒是在取回武籍,离真相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不再关注,甚至对空空儿的逃脱也一点都不上心。
反倒是宁霜前问了一句:“顾郎君不想知道我为何要盗取武籍么?”
顾时淡淡地回道:“不想知道。”
他看出李迢的疑惑,却只道:“我答应随前辈,会尽力寻回武籍。现在武籍已回到随家弟子手上,我的承诺便算完成了。”
连日大雨,哪儿也去不了,他们在旅店待了一整日,夜色降下来的时候,李迢刚点起屋里的蜡烛,烛火却被突然推开的窗外的风吹得一闪。
顾时伸手护住烛火,李迢抬头看去,却见一位小娘子从窗外轻巧地跳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