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窗外夜色昏沉,屋内乍泄曙光。
一起一落间,她纤细粉白的指尖揪着纱帐骤紧,眼前堆起了雾蒙蒙的一片。
李乾看着那双媚眼中含着泪珠子,嵌在泛红的眼尾处,将落未落,忍不住大张挞伐。
唐咏宁喘了一息,那颗晶莹泪珠从眼尾划落,跌进他的脖颈处,他忍着躁意,偃旗息鼓地退了几寸。
缓了片刻后,他垂首去安抚她似水含娇的眉眼,顺着她臂沿握住她拽着帐子的手,低道:“揪得这么紧了,你不难受?”
唐咏宁心口一个颤栗,想起自己方才低头那一瞥,身下波澜壮景,当真是她十几年来见过最冲击的画面。
她赶紧松开帐子,这一松没了支撑,只好将他的肩当成了栖息的树梢,有气无力地搭在上面,稍作驻足。
李乾沉沉一笑,将主动送进怀的美人扶稳了,“现下累了?”
唐咏宁臊得小脸红透,像只鸵鸟埋在他怀里颤颤巍巍着,半句话都不肯说,这活色生香的模样实在惹人怜。
见她这般,李乾原本那点郁气再也提不起来,轻拍了拍她的背,“那安置?嗯?”
她几乎是不带半点迟疑地点了点首,李乾笑了笑,拉着她躺回塌上。
唐咏宁躲在他怀里不舒服地挪了几下,没吃饱的男人,是半点撩拨都经不起,李乾眉间一动,那方压下的火隐有再燃之势,声音微冷地问她,“还不想睡?”
唐咏宁冒出个脑袋看他,咬着娇红的唇,犹豫了好一会方道:“你锢着我,我睡不好。”
李乾无奈松了松手,唐咏宁翻身退向里侧,两人之间隔开了一道,彼此泾渭分明。
李乾望着房梁,一时之间胸口竟跟被什么堵住似的,一阵闷闷沉沉,怎么也睡不着。
等唐咏宁醒来时枕边的温度已经凉却,想起昨夜的旖旎,面上绯霞一片,她抱着衾被晃了晃脑袋清醒。
屋外传来一阵的哭声,她蹙了蹙眉,忍着全身酸痛下了床。
丫鬟打了水送进屋里,瞧见唐咏宁坐在镜边梳发,她刚挽起一边的乌发,脖子后方处的红痕清晰可见,丫鬟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那位爷最近也没来啊?”
唐咏宁心脏猛地快跳了一下,忙将头发放下,遮掩道:“是昨夜蚊子咬的。”
丫鬟瞧了眼香炉里的灰烬,“姑娘昨夜熏香了?”
教坊中姑娘的屋内皆有避孕的香,可那香到底是伤身子,若无事,平日里也是不熏的。
这丫头眼尖得紧,唐咏宁听外头的哭声又起,抓紧移开话题,问道:“外头是秋三娘的哭声?”
丫鬟一脸怨气,“可不就是,她一心盼着来赎她出去的常客无端横死,黄粱梦醒,她可不得伤心吗?这都断断续续地哭了一早上了。”
“你说谁横死了?”唐咏宁不解一问。
丫鬟哑然,想起上回闹出的事,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瞧她这副模样,唐咏宁心里猜到了几分。
“无事,你只管说。”
丫鬟一听,憋了好一会的话,这会才全都吐了出来。
“就是范庸,前些日子有人呈上了他父亲贪赃枉法的罪证,按律法全族判了流放,就这样还不止,他昨夜吃醉了酒,竟让人打死在了西街上,外头都传是他得罪了什么人,才惹祸上身的。”
范庸确实该死,可她身上还是凉了半截,除了李乾,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梦中的他暴戾心狠,若有人觊觎他的东西,他要么毁了人,要么毁了物。
上回的事,他定是记恨起了范庸。
梦境的画面再次在脑袋中重现,她心骇不安。
丫鬟喊了她一声,“姑娘。”
她好一会,才定神回了一句,“嗯。”
丫鬟以为她想到自个,笑道:“姑娘别思虑太多,那位爷虽有时日没来,可心里定是记挂,刚又唤人来送了几坛好酒,这坊里谁不慕艳姑娘。”
“酒?”她懵然,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看来便是今夜了。
她不动声色道:“我也不喜喝酒,晚间的时候你拿出去给院外的护卫分了,也给秋三娘送一坛。”
丫鬟撇嘴道:“全送出去?指不定是那位爷下回来要喝。”
唐咏宁不在意道:“既送了我便不要紧,你自个留一坛,晚上和屋里几个姐妹喝个欢喜。”
丫鬟闻言,面上立刻喜滋滋地应下。
夜深似潭,一轮孤月高悬夜空,唐咏宁院外的两个守卫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地上。
屋内灯火明亮,地面骤然一声撞响,顷刻间火光烛天,照亮天际。
稍过一会,坊内传来紧凑的脚步声和焦急喊声,“来人呐!院里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