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几时,梦醒后,身子已经不再灼热难耐,松快了许多。只不过身前觉着有些压沉,垂目看去,竟是盖了两床锦被。
被里湿热,汗水浸透寝衣黏在身上,稍有念动,便觉着毛孔阵阵发痒,手臂下意识的动了动,再抬眼,便瞧见凌锦安就守在床榻边,自己还将他两根手指牢牢地抓在手里。
凌锦安原本还在发呆,她这一动,便知她醒了,面庞扭过来,一整天没少探她的额头,一回生二回熟,再来便已能准确的摸到她。
“澜汐是睡醒了吗?”凌锦安手指轻触到她额角的碎发,湿凉。
热度终于退却,甚至较比他的还要凉上两分,一颗整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陆澜汐看着他被握在自己掌中的手指出神,他说的什么自己并未留神,一度忽略了回应,直到他又问了一句:“澜汐是醒了吗?”
“嗯,醒了,”她甜笑着勾了勾嘴角,手仍旧舍不得撒开,“我是不是睡了好久,天都快黑了。”
对于是否天黑,凌锦安根本没有概念,他只回应,“确实很久。”
“可还难受吗?”他问。
陆澜汐下意识摇头,“已经好多了。”
正值小蝶端着托盘推门进来,这次她不急不慌的,再看着二人手指缠绕在一处也见怪不怪了。
“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整整睡了四个时辰!”小蝶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在小厨房将药热了两遍,这才端进屋里来。
离近了些看,气色好多了,脸色虽然仍旧苍白,但已经不是病态的潮红。
“既然已经醒了,便将药喝了吧,”凌锦安神色未明,顺势将手指从她掌中抽离出来,语气竟然有些疏离,“小蝶,你在这好好照顾她,我先回房了。”
“公子,我来推你。”小蝶扫了一眼门槛,知他不便,忙上前去。
他的确是需要帮忙,今日他已经见识了自己被一个门槛难住的窘迫模样。不想重来第二次,尤其是在陆澜汐的面前。
待小蝶推着凌锦安出门后,陆澜汐才略有失神的抬起手来,不知自己是否真的病糊涂了,为何方才竟然觉着他不高兴?
“快将药喝了吧,”小蝶快步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灯燃上,原本暗色的房间一下子亮堂起来,随后端着药碗在床榻边坐下,“一会儿该凉了。”
陆澜汐乖乖起身,倚靠在软枕上,躺了一整日,忽然起身头还有些发晕,抬手将药碗接过,稍作缓和,一口气将药喝下。
苦的她心肝发颤。
见她脸上还有未清退的薄汗,小蝶一手接过药碗,一手执着帕子为她擦拭。
“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来这了?”陆澜汐问道。
提到缘由,一抹愁绪上心头,对此小蝶有些心虚,“今日晨起,我本来是要同你请罪的,昨日我本来拿着你给我的银子去置办东西,谁知道被我爹碰见,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跟我要银子。说是欠了别人的钱,若是不还,就砍他一根胳膊,我一时心软,就都给了他。”
“说的哪里话,什么请罪不请罪的,”陆澜汐强压着两声咳嗽,“银子既然拿去了便随他去吧,总不能看着你爹被人伤了。”
提到银子小蝶越发的后悔,思来想去总觉得周老六在撒谎,毕竟这种人,为了糊弄点银子,什么都说得出来,再加上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可是我……”
“银子的事先不要想了,”陆澜汐手轻轻搭在小蝶手臂上,想到方才凌锦安若有似无的疏离,于是问,“我睡着的时候,可有什么事?”
“你不问我都差点儿忘了,”小蝶忿忿的一拍大腿,“那个杨碧妍来了,带了几个郎中,作威作福,闹了好一通,不过被大公子三言两语给打发了,我瞧着她出门时候像是哭过,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也算是给小蝶出了一口恶气,想到那场面便觉欢快。
“杨家小姐……”她沉吟片刻,似是松了一口气,“想来又是因为郎中的事不快吧……”
……
凌锦安独自垂首坐在屋里,不知黄昏,不分时辰。
守了陆澜汐一整日,这一日他所思虑,倒是比以往一整年还要多。
愁上心头,落叶悲秋,盖住满身的疲惫。
今日,他方知自己是多么无能,她最需要帮助扶持的时候,自己连最简单的都给不了她,更何谈护她一说。
她醒来时,他心里的确不痛快,他恨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他怕他的窘迫被她知晓,他怕她一点一点的对他失望……他真的怕……
来日方长,凌锦安却不想再将她困在自己身边。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陆澜汐的去处,她应该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