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才将小炉子上的碳火熄灭,扫了残碳正出门准备倒掉,却撞见杨碧妍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
自从高清明在王府里闹腾一场后,这里便不再安静了,连杨碧妍亦是想来便来。
小蝶忙福身下去,“奴婢见过杨小姐。”
杨碧妍冷着目光投在她头顶仔细看了两眼,见她是个生面孔,不是前次出现在这里的那个,这才微仰下巴,姿态傲慢地问道:“大公子何在?”
“在房间里。”小蝶眼珠子一转,眼前这人不是个善茬,素日听闻她鸡蛋里都能挑出两块骨头,且她问什么就老实回答。
“带路。”杨碧妍冷硬说道。
“请杨小姐随我来。”小蝶暂且将手里东西搁置下,转身带路,头也未回便听见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方才她瞧了一眼,随行几人皆提着药箱,想来是杨碧妍寻来给凌锦安瞧病的。
将厢房门推开,小蝶未等开口通报便被突然冲上来的小喜一把推开,用力不小,小蝶一个踉跄,还好及时靠上了廊柱才堪堪站稳。
小蝶心生不悦,翻眼看着小喜,小喜昂首挺胸用眼角睨着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阵势。
可谓狗仗人势至极。
小蝶心里暗骂道。
知这并非凌锦安的卧房,杨碧妍提裙进门,没行两步便瞧见凌锦安坐在榻边,手里拿着帕子给躺在床上的姑娘细细擦手。
因为看不见,所以动作格外谨慎小心。
听见门口不小的动静,凌锦安停下手里动作,挺起身子脸庞朝外,等着来人自报家门。
杨碧妍现在所有的目光都被他的手吸引过去,即便手上动作停了,可指尖儿扔捏着那只手不曾放开。
瞧着那个叫陆澜汐的满面病容,原来凌锦安也会照顾人的吗?
她陆陆续续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正在疯狂滋长,左一藤右一蔓,攀的心里又慌又乱又气。
“是我,锦安哥哥。”她宁心静气,展肩站的笔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失气度与体面。
“碧妍,”他轻声应了句,“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吗?”
“这些日子我寻访了几位名医过来给你诊治,现在人已经在门外了。”她如同献宝一般,生怕他不知自己的辛苦。
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他淡然一笑,直接拒绝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瞒你说,前几天清明也带了不少医家来为我看过,我的病,怕是即便华佗在世也无力。”
几句话将杨碧妍噎住,到底还是让高清明抢先一步。
“可是……”
“我知你是一番好意,可我也已经接受了现实,多说无益,”他打断杨碧妍的话,语气生疏又客套,“碧妍,承安王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最后这句话,点到为止,可杨碧妍对此明明白白。
杨家向来与承安王不合,也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承安王府今时今日,再加凌锦安失了世子之位,也有他爹的推波助澜。
“你到了如今还要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吗?”高傲如杨碧妍,如今在凌锦安面前也不得不落下泪来。
他不说话,但是那副冷然的做派,已经是同她交了底。
他的心性,杨碧妍自很久以前就看得清楚,为人得体,处事风度,内里却冷硬的同一块石头,任凭是谁都进不到他心里,探究不得他心底一点事。
沉默良久,凌锦安半步不肯退让,一丝缝隙也无。
“好,”得不到他的回应,杨碧妍从希望到落寞再到失望,一颗心百转千回。抬手拭干泪水,将自己片刻的脆弱柔软收起,再次仰头道,“凌锦安,过了今日,你可别后悔。”
衣袂翻飞,终是杨碧妍摔门而去,风风火火的来,浩浩荡荡的走。
小蝶躲在廊柱后探出头来,瞧见人影皆消失在垂花门外,这又想起方才吃的亏来,恶狠狠地小声咒骂道:“若是从前的承安王府,哪里轮得到你撒野!”
房间的门吱嘎几声后便恢复平静,凌锦安亦觉得清净了。
但是他并不知道,临走时,杨碧妍长刀似的目光皆刮在昏睡着的陆澜汐身上。
……
陆澜汐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渡洲,娘亲用买来的料子给她缝了一朵绒花别在头上。阳光正暖,熏风习习,山顶风光无限,一排大雁自北飞过,在渡洲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