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连着坐了三日的快船,孟星沉懂得很多,他读过书,却不是大师兄那种要科举的才子,他会武,却也不是要去武举的那个路子,陆庸妍也说不上来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倒像个全才,什么都会的那种。让他去荒野,他也能活下来,并且过得很好。他不庸俗,行动坐卧,只叹此人十分矜贵。
第六日上午,孟星沉就带着陆庸妍进了一座城,这里郁郁葱葱,陆庸妍藏在他身后,这会子探出头来,“大伯,这是哪里?”
“贵阳。”
“咱们到了?”
“差不多吧。”
“那咱们现在去哪里?”
“找个客栈,休息,等。”
“哦。”陆庸妍不敢多说,出了大门,她什么也不懂,她知道的那点儿可怜的知识,在外头甚么都用不上。
晚饭是吃酸汤鱼,孟君诚曾经带了做酸汤鱼的佐料去陆府,可千里迢迢带回去的,没有亲自经历的好吃,陆庸妍开了胃,吃了不少,一条鱼,她吃下去大半。
孟星沉还是那样矜持的饭量,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大伯,叫你见笑了,我饿了。”
“那再煮碗面进去吧,你慢慢吃。”
“嗯。”
小姑娘家家的,掌柜的送了一碗面上来,面下压了纸条。
陆庸妍睃了一眼,想要细看的时候,就见不着了。
长酒受了伤,很重,阿舍阿得一直护着她,孟星沉的人将这三个丫头弄回来的时候,是在半夜里,陆庸妍点着灯,听见了客栈中庭的动静,想推开窗户,孟星沉在外头说:“穿件衣服再出来,夜里凉。”
这就是有动静了,陆庸妍打开门,飞快地奔出去,差点撞外头人的身上,孟星沉扫她一眼,“床头有棉鞋,换上再出来。”
“哦。”她脚上是一双很普通的,在侯府内院走动的鞋,不经穿,已经断了鞋底,想不到,他连这个都发现了。
“姑娘!”阿舍和阿得一直管陆庸妍叫姑娘,阿得说:“我们中了埋伏,他们好像是冲着公子去的,公子被掳走,不知所踪。长酒姐姐病了,需要药医。我们和大队伍脱节,我们——”
“大伯,长酒要请医,你还不认得长酒吧,她是——”
陆庸妍瞧见阿舍和阿得穿得还算厚实,而长酒已经盖上了被子,才忍着没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来,孟星沉瞥她一眼,大有警告她老实一点的意思。
“大伯,请大夫给长酒看看吧,她不能有事。”声音低如蚊蝇,陆庸妍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可能是出去请大夫会暴露,不方便?
孟星沉俯身,掀开长酒眼皮,又切脉,“无事,流了点血,养养就好了。我有个方子——”却见陆庸妍早就坐下了,“大伯你说,我来写,我来给你写。”
“当归枸杞人参,田七蜂蜜红枣乌鸡,”陆庸妍本举着笔,听见药方,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孟星沉一双凤眼盯着她,“没你的事,回自己房间呆着去,少出来碍眼。”
“哦,那我带阿舍和阿得上去了。”陆庸妍一手拉着阿舍,一手拉着阿得,高兴极了,碎碎念道:“你们饿不饿,我楼上有米糕,本来打算半夜饿了偷吃的,你们先吃点儿,明日我们……”
下头厨房在熬汤,大火滚煮鸡汤,两只老母鸡吊了一个时辰之后,厨子又开了一个炉灶,往里头丢了一只乌鸡,然后一堆药材扔进去,红枣当归枸杞人参,厨房里香气四溢,陆庸妍嗅到味道,感觉自己又饿了。
厨房里面有个耳房,里头很暖和,孟星沉坐在熊皮垫子上,腿上盖着狐狸皮,听人讲寨子的情况,“彻侯在花寨,说深也不深,说浅离山口也远,搭个梯子爬上去,一夜也就到了。”
“他人如何?”孟星沉歪着身子,有人打进来一桶滚水,里头泡着藏红花等活血的药材。
“没事,死不了。”
孟星沉将刚送进来的洗脚水一踹,冷哼道:“死不了?你怎么不去死?”
“主上息怒!”那人就跪下了,“实在是打探不到彻侯的情况,里头太复杂了,不知彻侯情况,请主上责罚。”
“探不到就探不到,还说什么死不了,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孟星沉起身,掀开腿上的狐狸皮,“再送几桶水,上楼。”
陆庸妍正在给阿舍和阿得揉伤,两人都伤了肩膀,但是忍着没有说,这会子都趴在床上,等着小姐给抹药呢。陆庸妍带了药,从侯府拿出来的,当日孟星沉叫她丢掉行李,她只拿了两瓶伤药,今日就用上了。
“忍着点啊,我来了啊,”陆庸妍掌心用力,险些没把阿舍的胳膊给卸了。
“啊呀!”
阿得说,“小姐您还是算了吧,我来吧。”
“那我去给你们提一桶热水上来,”陆庸妍心说,厨房还没熄火,应该有热水。
才打开门,就见门口齐齐整整三桶水放着,还有一股药味儿,她先提了两桶进来,“阿舍,阿得,你们洗洗,我去给大伯送水。”
“小姐您慢点儿。”阿舍阿得确实很久没洗漱了,这会又脱了衣服,就没出去帮忙提水。
“大伯,大伯,您在吗,我给您送水进来啦!”
敲了两下门,没人答应,门也没关紧,陆庸妍推开门,一条锦帕盖过来,盖住她的脸,“出去!”
孟星沉正要泡脚,他有腿疾,不喜欢让人看见他的伤腿,陆庸妍拿开帕子,瞧见她大伯穿着衣服嘛,她将水桶提过去,说:“您泡脚呢,我给您提热水过来了。”
让她出去,还往里面走,孟星沉简直想一脚将她踹出去,陆庸妍道:“您别介意啊,您是我的长辈,小辈伺候长辈是应当的,我来给您洗脚。”
说罢,还真蹲下,开始刷袖子了。
“陆庸妍,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