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老太君说了甚么,孙姑娘说病了,不肯出门,不见人呢。”莲之在外头得了消息,回来劝说陆庸妍:“夫人,您是侯夫人,您得让人去看,这样才能彰显您大度。而且孙姑娘是客人,别管她是甚么心思,她总是不能病在咱们府里的。”
荷生在一旁摇头,很是瞧不上孙立言,嗔道:“好没意思,这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的闺秀小姐,有什么意思,净想着给人做妾,是嫁不出去了么?况且咱们侯爷也不在,她怕是不知道,才这幅作态,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莲之瞧她一眼,“胡言乱语甚么,你舌头这么长,将来头一个发卖的就是你。”
陆庸妍看了荷生一眼,“多嘴多舌的容易被人当出头的椽子打,你莲之姐姐也是为你好,你得记她的情,一般人她也不稀得管。”然后冲莲之道:“远来是客,不能让客人住得不好,你和春盘说一声,让他出去请大夫,再从库房选一两燕窝二两参过去,也安慰孙姑娘,让她安心住下,一切都有祖母做主,教她放宽心,千万别多想。”
莲之听了,点头道:“夫人大度,合该如此,但咱们也要让孙姑娘知道咱们的好,人参和燕窝都不能悄悄地送,我想让酥酪和我一同去,这样大姑奶奶也知道了,她再想帮孙姑娘成就好事,也得多考虑咱们这边的心意。”
庸妍点头,“酥酪是孙家来的,与孙姑娘说得上话,你们一同去,让她去安慰孙姑娘也好,你就别多留,礼数尽到了就回来。”
“是。”
荷生叹气,“姑娘,咱们过几日回家去瞧瞧吧,我想吃家里的夹心软米糕了。”
“不急,再等等。”庸妍翻了翻手中的册子。
“姑娘是怕老太君有意见?”
陆庸妍笑,“是啊,如今我嫁了人,不是姑娘了,一天天往娘家跑,京城所有人家都会说我不懂为妇之道,会有闲话的。”
“那侯爷什么时候回来,他走了这样久了,怎么没给您写信回来。”
“不知。”
时间如沙漏一般,缓缓流淌,上个月末终于下了雪,庸妍让莲之带着酥酪锲而不舍地去探望孙姑娘,孙姑娘也终于病愈了,还出来参加了一次家宴,陪着大家打了一会儿叶子牌,大方多了。
“今日腊月初八了,没几天过小年了呢,侯爷怎么还不回来?”
侯府里烧了地暖,今年老太君发话了,说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都不许走,得留在娘家过年,老太君说了,这远嫁的姑娘出嫁二十多年,没有一年是在侯府过的,这回去又山迢路远,别折腾了,都得陪着她这个老婆子过年。
两位姑奶奶都答应了,三姑奶奶也给福建去了信,说年后再考虑折返的事情。
而大姑爷孙树琣在上上个月就回清河去了,只是他们的嫡子孙湘君留下了,好像是打算在京城贵女圈中择妇。
而孔家的家主和其妻虞氏也回去了,带走了两个庶女孔如玉和孔如兰,但是嫡子孔季繁留下了,他也是要参加本次春闱的,如今在侯府的外院读书,内宅女眷轻易见不着他。
年二十八的时候,陆庸妍终于第一次看见了孟君诚的表哥,先世子妃的亲侄儿,孔季繁。他是个清隽的年轻人,年轻英俊,高大挺拔,身穿墨蓝色绣墨兰纹的袍子,孔家的人最讲礼数,见了陆庸妍,连连问安行礼,陆庸妍怎么敢受,连忙侧身避了。
“今日家宴,大家都不必拘谨,”老太君精神很好,穿着新制的冬装,抹额也是陆庸妍新缝的,用了兔儿毛,又暖又轻,她说:“一道喝碗腊八粥,大家来年都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即使孟君诚不在府中,大家都没有提,一是不想扫了老太君的兴致,二是两位姑奶奶难得归宁,即使侯爷不在,侯府也难得这么热闹,于是依次见礼之后,都没有拘束规矩,和气坐下了。
饭吃一半,孟柔石道:“母亲,干巴巴吃饭没有甚么意思,咱们喝点酒如何?”
桌上本是没有酒的,老太君不饮酒,孔家的堂兄马上就要应付近在眼前的科考,没人这时候请他喝酒。另有孙家的小公子,孟柔石是她母亲,他母亲在,平时自然也不许他饮酒。而陆庸妍根本就还没及笄,谁也不会摆了酒请她喝,于是这一场腊八晚宴,偌大的桌上竟然一壶酒也没有摆,饮子都是些团茶点茶水,果饮甜浆也要等到最后才上,这么一看,筵席着实是有些单调了。
陆庸妍如今是侯府主母,听到大姑母想喝酒,立马起身安排,“荷生,去咱们院子挖两坛子桑葚酒和桃花酒来,再另温一壶黄酒,个人口味不同,黄酒要事先温好了再端上来。”
“是。”荷生转身去了,喊人去春意闹的树下挖酒。
“奶奶,二位姑姑,这桑葚酒还是我从建康城千里迢迢带来的,滋味清甜,你们可要尝尝。”与彻侯分开已经四个月过去,陆庸妍好似长高了不少,等翻过年来,她就十五了。
“好,建康城来的果子酒,咱们一定都要尝尝。”老太君瞧着这孙媳妇,越看越觉得不错,很懂礼数,又不死板,更不拿乔,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致的,是好家教的孩子。
“还有这桃花酒,是我庶母择了院中的桃花,亲自酿的,这已经七个月了,今日开封,给大家尝尝口味。”又道:“桃花性凉,大家可别喝多了,回头要肚子疼。”
庸妍笑着说,老太君也笑,“试试,大家都试试,一人来一杯,试试咱们亲家母的手艺。”
屋内烧了地暖,隔几步就点着风灯,厚厚的门帘垂下来,挡住了外头的风雪,天黑时下了雪,风卷着雪,迷了人眼。
“哎呀,对不住啊,嫂嫂,撞到了!”跑进来的是孙树培,他不停拍手跺脚,“好大的雪,打伞都没用,衣裳尽湿了。”
“瞧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一团孩子气,这将来可怎么得了!”孟柔石起身,先替儿子抹去了身上雪,又才转身来关心陆庸妍,“妍儿,怎么样,这小子方才没伤到你吧?”
“没有,表弟看着呢,哪里就这么容易撞到了。”陆庸妍回,音色很清脆,听声就知她年纪不大。
这是孔季繁第一次抬头仔细看他这位弟媳的脸,竟然是张这样的脸,小女孩儿一样的娃娃脸,难怪是那样无杂的声音,皆因还没长大吧。陆庸妍笑眯眯的,“现在等酒来,不如咱们就玩个游戏,猜猜谜语吧。”
“好啊,好啊,我先来!”孙湘君也是儿童心性,娇养着长大的,家里管得紧,却也惯着,爱吃爱玩,这会儿道:“千里丢一,百里丢,猜一字。”
“是伯。”孔季繁开口。
“不算,不算,我这是给嫂嫂准备的题,表哥说了不算。”
孟柔石笑道:“好呀,就知道你想为难你嫂嫂,你是不知,你嫂嫂很有墨水,要比你这个胸无点墨的要强得多呢。”
“我不信,再来!九只鸟,猜一个字。”说罢,看着陆庸妍,“嫂嫂请作答。”
“是鸩。”陆庸妍道:“表弟,可对了?”
“再来!爱面子?嫂嫂请答。”
“慕容。”
“嫂嫂,年年岁岁花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