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是隆叔儿子的小名,这孩子出生的时候身子不大好,人都信贱名好养活,这才取了个贱名,可惜还没等到取大名,孩子便被人抱了去。孩子娘哭得肝肠寸断,身子受不住去了,这才留下隆叔一个人。
他是十分招人恨的那种小人,却难得有这样痴情的一面。
可以说,他仅剩的善心,都用在了儿子和与儿子年龄相仿的食月身上了。
隆叔似乎早有所料,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感伤:“狸奴两岁就丢了,这么多年过去,想要找到实属不易。”
他转而问起一事:“上元夜那天,东淮的王公贵族都遭遇了刺杀,你是不是趁乱下手了?”
没说是谁,但二人心中都明白。
食月没有瞒他,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收起脸上的笑,面带肃容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他爹是谁么?他爹是当朝丞相,把持了半个东淮的朝政!”
他哀哀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莽,没想到你这么莽。向丞那个狡诈的老狐狸,即使他找不到证据,但如果他怀疑你了,便会不择手段地磋磨你。你啊,好自为之吧。”
食月知道隆叔是在警醒自己,她诚恳地说道:“我想这几日就将哥哥他们送去书院,您有什么建议吗?”
男人盯着她,很直白地问:“你为何不将此事告诉他们,要自己一人扛下?”
食月沉默了片刻,才说:“他们都是背负了太多过去的人,而我从小便是哥哥护着长大的,我受过的委屈,恐怕连他们的十分之一都没有。现在我长大了,能扛事情了,我便想护着他们,叫他们不要觉得日子太苦。”
隆叔只是叹气,没有再说她什么。
大概他也觉得,这年头的日子过得太苦了。
能有人护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二人谋划了一番。
蹭了顿晚食后,几人才乘着马车回家。
车轱辘压在薄薄的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我问过了,在东淮的这么多个书院当中,栖逸书院最适合安心读书。首先它始建于千秋700年间,距离现在有近300年的历史,名人辈出自是不必说,所藏典籍更是数不胜数,在全天下颇有名气。”
“其次它聘任的教书先生,是东淮乃至天下都极有名望的文人雅士,他们不参政事,不属于任何一派,敢于就事论事,直抒胸臆,每年的四季之中还会举办一场季谈宴,大胆地点评天下时事,可见思想之风自由无拘。”在马车上的时候,食月便说。
华宁本就是书生,对各类书院比较熟悉,他点了点头,含笑说:“栖逸书院所收的学生也不拘一格,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只要能通过入学考验,便可以在书院上学。学费也不是很贵,每年5石米,包食宿,即便真的交不起学费了,还可以帮书院干活以免除学费。”
坛担心地问:“会收我这么小的学生吗?”
华宁笑着说:“这个也是有先例的,在栖逸书院建立之初,曾破例让一五岁稚儿入学,自此书院便取消了年龄限制。且近年来,十岁上下的童子入学也屡见不鲜。”
锦有些兴奋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清风的眼底微微泛起光。
却听食月说:“我不去,隆叔那里还有点事,你们先去。”
她将一张纸递给少年:“阿锦,我这里有一个清单,明日你去买。”
“不去?”青年眼底的光骤熄,静静地看着她,“你有事瞒着我?”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其他人从中听出了一丝压抑的情绪,顿时有些不敢说话,车厢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