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
他在营帐前利落地下了马,直接将外面一干守卫的士兵无视掉,我行我素、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营帐。
赤甲桃面,这应该就是那凤小将军了。
食月不禁在心中暗暗点头。
嗯,有话本上冷酷将军俏面郎那味儿了。
凤进去片刻,就又跟在谢怀宁后面出来了,同陈绽一起,如同两座守护神,一左一右护持在那贵族公子左右。早上只有陈绽一人时还不觉得,现在来了个凤,食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余,便站在原地没有动,反正那贵族公子也没有喊她。
三人从她面前走过,衣袍带起一阵风刮得鼻子痒痒。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闻到指尖残留的那一点螃蟹香,忽然间就露出了笑容,迈开步子追上去,跟在三人后边儿。
食月一路跟着。才发现到了刑牢前,守在刑牢门口的士兵没拦她,倒是那个叫凤的,忽然转身,举起剑柄抵在她的胸口,冷声道:“你不准进。”
陈绽蹙了一下眉,但没说什么。他心里也觉得月进去没有什么必要。
食月眨了眨眼睛,瞳仁又黑又亮,显得有几分无辜:“我是公子的贴身小侍。”
凤语气不耐:“那又怎么样?”
食月耐心解释:“贴身一词,指的是不能离公子十寸,在公子渴了能及时奉上温茶,在公子累了能及时搀扶,在公子有任何需要到我的地方都能看到我,这样方能叫贴身。”
凤:“……”
他冷声问:“那你的茶水呢?”
食月朝身后招了招小手,一个炊事营的小兵小跑上来,食月从他手中接过食盒,掀起盒盖朝凤一展示:“这不就是嘛。”
凤:“……”
他无故冒了火气:“我渴了,给我。”
食月啪唧盖上食盒,十分护食:“不行,这是给公子的。”
他还要再说,前头那贵族公子发话了:“凤,让她进来。”
凤:“……是。”
脸上原本有些不满的情绪,都随着这个“是”字尽数敛了起来,堪称情绪管理的一把好手。
食月跟在三人身后进了刑牢,走进最里面那间看守最严密的牢室。不久前刚听右边那位兵爷说过,早上西淮军绑了个血人去叫阵,没想到现在就见到了正主。
但眼前看到的这个,似乎并不是被绑去叫阵的那个血人,因为他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迹,身上那身一看上去就是上好衣料的白袍,在火光下依然出尘如洗。即便好心给他换了身衣袍,衣袍下被拷打有伤,此时也应当有血色渗出才对,更何况并不会有人给予俘虏这点好心。
她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细细看住那人。
他披头散发,看不清脸长什么模样,双手、双脚和腰腹都被粗铁链缚住,面部朝下,下半身折向前,以一个屈辱的把尿姿势吊在半空中。对待俘虏,一向不需要给予什么尊严,即便对方是东淮护国将军府的独子,即便其姑姑乃当今东淮皇帝的皇后,即便此人自小就是太子伴读——这些,在铁血的争霸战争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虽然她听说,这个少年才十七岁,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就被折断了羽翼,狼狈匍匐在强敌面前。
凤询问:“公子,用刑?”
那贵族公子依然拿着温柔腔调,懒洋洋道:“用吧。”
随着这一声,许多刑法器具被摆了上来,造型模样稀奇古怪,既有装饰精致华美像摆件一样的,也有粗犷暴力得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用途的。
隐约中,食月觉得那人忽然睁开双目,从凌乱的发间看了她一眼。
虽然只有一眼,但这犹如被狼盯住一般的熟悉感觉,顿时让食月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人……
还没等她从猜测的答案中回神,下一秒,凤已经大步走上去,一把抓住那人头顶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如同食月猜测一样,露出了一张剑眉星目、额角有月牙细疤的面孔。
果然是阿泯。
阿泯从来都没在她面前穿过除了黑色以外颜色的衣袍,不怪她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那叫凤的赤甲将军,生得一张靡丽若女的艳色桃面,手段却比许多训练奴隶的刑头还要狠辣,拿起一条卷刺的生锈铁鞭就朝阿泯的脚腕用力鞭打过去,艳色桃面上甚至不自觉带起了笑意。
空气中弥漫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食月垂下眼睫不忍看,她暗暗咬紧了牙关,怕自己控制不住暴戾的情绪冲动行事,凭她和阿泯两个,光天化日之下还冲不出这重重把守的西淮军营。
盯着地上的暗沉的血迹,少年不由想道,阿泯好像总是在自己面前这么狼狈。
她回想起自己八岁时见到他的第一面,也是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