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乐点了烤鱼烤虾烤生蚝,宋平安从补充角度要了些花肉蔬菜馒头片。
撤了菜单,先上两瓶快乐水。
宋平安摸过酒起子,砰,砰,弹开两个红瓶盖。
他递一瓶到姜长乐面前,两个人举瓶轻碰,姜长乐的小嘴里冒出一声“叮——”,她在模仿玻璃亲吻时的动静。
在巴黎的日子,每每与人举杯共饮,玻璃杯叮叮当当作响,宋平安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姜长乐此时的样子。有时候他心潮低落,隔着万里想起姜长乐并无添益,反而让更烈更烈的酒精入愁肠。
他酒量很好,轻易不酩酊大醉。夜半散场后,走大道,路直建筑明,身侧游荡两三拎着酒瓶子的醉鬼。兜里的零钱大约会被他们顺手牵羊,但是宋平安不去管。他讨厌冒险的事,午夜巴黎四处危险,然宋平安进入微醺状态,就像吃了豹子胆,到处晃。
他迎面感受内陆风,干燥、风量轻。
分明从不会高声讲话,那时那刻,酒精烧着脸庞,宋平安却想用尽全力,大声呼唤姜长乐的名字。
声音大一点,再大一点,她就会听到。
可是宋平安最终什么也没喊。
思绪游回,他看见海风窜进棚子,棚顶呼啦呼啦鼓动。
姜长乐系紧风衣,双手不住去抚摸光溜溜的小腿。
宋平安脱了卡其色外套,单穿一件白色长袖T恤,伸手递去衣服让她把腿盖上。
姜长乐先问他冷不冷,没等他回答就抱过外套把腿捂得严严实实。
宋平安眯缝起眼睛,笑了笑,“很冷,非常冷。”
姜长乐装作没听见,到手的衣服岂能飞了?她顾左右而言他,让宋平安去看看串怎么还没来。
说曹操曹操到,一盘盘吃食顷刻间上桌。
姜长乐拿起一串大红虾,表示要亲手剥了感谢宋平安的风中送外套。
她用筷子捋下签上红虾,拎起虾尾送到嘴边呼了呼热气,虾身仍烫,她两对指尖交替捏着,不一会儿虾头落桌,虾脚连皮一节一节褪去,剩下红白相间的鲜美肉和一角大虾尾。
“正式欢迎你回家。”姜长乐举着虾尾摇了摇,宋平安用筷子尖碰碰虾肉,与跟朋友喝酒碰杯的仪式感无异。
他嚼起虾肉,艮艮的,有咬头,碳烤的香气在唇齿厮磨间弥漫。
不知道是她剥虾技术太好还是什么,宋平安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虾。
他见姜长乐捞过一片生蚝,筷子尖深入红椒蒜蓉,灵活斩断白肉与灰壳的联系。她小嘴一吸溜,唇边沾汤汁,很快就教甜辣鲜咸味儿好吃得摇头晃脑起来。
宋平安一直觉得姜长乐吃饭很香,好像随便吃点粗茶淡饭都能勾人食欲。因此一和姜长乐吃饭,宋平安的饭量就直线上升。
她吃了个半饱才开始说话,先是关心了一下宋平安的毕业设计,随后又问了问这半年来有无特别的事。
去巴黎之后,宋平安几乎每天都给姜长乐发微信,他的新鲜事早就当即汇报了,现下忽然谈及,一时间辨不清还有什么是姜长乐不知道的。
他眨了下眼。
夜里喝完酒在街上像个幽灵一样晃,她不知道。
课业画夹里藏着一半姜长乐的肖像画,她不知道。
打飞的回来十几个小时没合眼,她不知道。
……
可这些都不能让她知道。
自从十七岁夏日的某个黄昏,宋平安第一次察觉喜欢一个人时,心脏会以何种频率跃动,他就有许多秘密不能跟姜长乐分享。
她好像从来不会和谁发生爱情,每个人都是她的好朋友。
宋平安讨厌冒险的事,然而假如对姜长乐表白心意可以投保,保险公司恐怕会因为赔偿率百分之百而拒签这一单。
姜长乐大概没长爱情神经。
就这么一个人,她到底相什么亲?
宋平安闷了一口可乐,忽然想叫点酒。
“喝点啤酒?”他目光淡然,显得漫不经心,“喝了就能想起来有什么特别的事。”
姜长乐没喝过酒,跟谁都没喝过,“可以是可以,那我的小电驴怎么办?”
“明天骑回去。”
想到若是不喝酒,待会儿还要让宋平安坐后座,姜长乐顿时觉得体验新事物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她比了个OK的手势,宋平安去拎了四瓶啤酒与两只酒杯。
姜长乐在宋平安开酒倒酒之际,寻思着她不能千杯不醉,也总不会一杯就倒吧。
他递来满满一杯酒,姜长乐接过,低头嗅了嗅,一股铁锈味。她眉头轻蹙着举杯,宋平安刚要碰杯,姜长乐忽而叫停,说要想想碰杯词。
大人碰杯前总要说祝词,为了健康,为了事业,亦或者为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