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安犹豫,对上郑嘉央视线,终是悻悻低头,回席坐下。
事情发展超出计划之外,她现在无法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也不知道皇上到底知道了多少,再求下去,不过是惹祸上身,不如从长计议。
侍卫将杏微尸身拖下殿去,宴音再起,又换了新舞,只是殿中一滩鲜红刺目,无人内心还能平静。
单以菱看着方才郑嘉央夹来的糕点,咽了口口水。
不是想吃,是被吓得。
这糕点奶白色,一寸长宽,和端君侍桌上咬了一半的糕点……一模一样!
郑嘉央看着他,凉凉道:“赏你的,吃了。”
她声音并不高,除了单以菱,也就只有欣荣和倚云等人能听到。
单以菱抬眸看她。
郑嘉央:“吃。”
单以菱夹起,表情为难,在她的注视下,动作缓慢得送到唇边,小小小小、小小地咬了一口。
入口即化,因为咬得小,几乎尝不到什么味道。
单以菱僵着等了几息,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没毒?
单以菱松了口气。
郑嘉央嗤笑一声,转头拿过欣荣重新换上的酒杯,继续饮酒。
就这点胆子,还敢挑衅她?
单以菱听见,有些懊恼,抿唇眨了下眼。
……她在嘲笑他。
单以菱重重咬了……比方才大一点的小小小小口,等了片刻发现真的没毒,才慢吞吞把一块糕点分三口吃完了。
嘲笑就嘲笑吧。
看刚才端君侍的样子,中毒之人肯定很痛苦。
他不怕死,但是怕疼。
端午宴间,郑嘉央再没看过单以菱一眼。
宴散后,单以菱回到昭安宫,身后侍卫立即将昭安宫门关住。
一如四年前。
单以菱背对宫门站着,闭上了眼睛。
倚云见状,为难劝道:“君后今日为何要那般说……明明是没有的事……皇上并不是无情的人,君后可是想起四年前了?君后别太难过,这次和四年前不一样,只是半月而已……”
单以菱心说她要是还不无情,那世上就全是堪比小白兔的良善之人了。
单以菱道:“我不是难过,这次确实和四年前不一样。”
不是被封宫的时间长短,是他不一样了。
单以菱今日穿了正式的宫装,头上金饰珠翠带了很多,他向正殿走去,“陪我更衣,我要去看看芮芮。”
端午宫宴是午宴,结束后已是午后,单以菱换好衣服,又去哄了郑茜芮,陪他玩闹了一个多时辰,天擦黑时回了寝殿,将所有小侍遣退,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发着呆。
今日所做所为,并不理智,全因冲动刺激,他原以为,此时冷静下来再回想,他是会后悔自己对郑嘉央说了那些话的。
但并没有,他只是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再勇敢点,多说两句气她的话,也许她就忍不了,会直接发落了。
单以菱看得出她是真的生了气,她不会放过他的。
这半个月,大概也就相当于“秋后问斩”的那个秋天,是他活得最后半个月了。
那下次如果还能见到她,他应该再过分一点,说不定她就不会再留“刑期”折磨他了。
坐着等死的心情可真不好受。
……他又有点害怕了。
单以菱苦着脸胡思乱想,忽然顿住,眨了两下眼。
过往看过的话本一个一个在脑海里掠过,他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就是可能、有没有可能、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
他能从皇宫逃出去呢?
他不想当君后,也未必就得找死,他可以求生,可以逃出皇宫啊!
绝境之下,人总爱异想天开,并且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单以菱忽然有了无限希望,正准备拿出私藏的话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情节,寝殿门外,传来倚云的声音,“君后,欣侍从来了。”
欣荣?
她来干什么?
单以菱站起,坐到罗汉榻一侧,扬声道:“进来吧。”
欣荣行了礼,直起身恭敬道:“皇上请您去奉阳殿陪膳。”
……陪膳?
就是陪她吃饭。
可他不是正在禁足吗?
单以菱道:“本宫正在禁足,如何能出昭安宫?”
难不成她是想让他违抗圣旨,然后赐死他吗?
“君后是在禁足,”欣荣笑眯眯道:“但今夜皇上是请单家公子过去,并不是君后。”
单以菱:“?”
……啊?
欣荣一招手,一个侍从端着方盘躬身走近,将方盘放在桌上。
欣荣弯腰行礼,“奴才在殿外等公子。”
单以菱低头看去,方盘正中放着一件折叠整齐的、宫中最常见的……小侍服。